此时满天乌云稍稍消散,只见人影绰绰的队伍中间,一人身着皇帝服色,但穿得似乎慌里慌张,有点盔歪甲斜的。身边几个文官武将模样的,一个个深色凝重,也不知道谁是徐有贞谁是石亨谁又是张軏。
队伍前面还有个太监打扮的家伙,这个倒是不用问,准是曹吉祥!
话说这几回办事,没回都能碰上公共们。你说人家篡位造反的,你个死太监瞎掺和什么,你们又不长丁丁,没法儿生儿子……
毕晶嘀嘀咕咕钟,队伍快速从身边通过。等队尾过去,萧峰又挥挥手,十个人悄无声息地坠在最后,快步跟了上去。
一千来人的队伍,脚步又快又急,人人呼吸急促,脸上又是兴奋,又隐隐有些担心,整个队伍笼罩在一种诡异的气氛之中。甚至于完全没有注意到,队伍后面已经多了十个人。
让毕晶深感奇怪的是,这支队伍只顾闷头赶路,几乎没有对前后左右做应有的警戒。只是由最中间那个将军模样的人,分派出几个小队奔向不同方向,也不知道做什么去了。
难道这帮人真以为胜券在握了?
毕晶已经开始偷偷摇头了。既然老子来了,那么这次历史上最出名、最无耻也最荒谬最愚蠢的政变,就一定面临着变数!现在基本上已经可以肯定,那个穿越者,一定是朱祁钰,而且他一定准备好了最令人意想不到的手段,就等待着最后时刻,彻底翻盘!
队伍忽左忽右,在殿宇间甬道上穿梭迂回,手腕上的绿线忽长忽短,却始终向一千米的终点接近,毕晶的心也忽上忽下,总觉得有点什么不对劲。
因为他忽然发现,走了这半天,什么宫女太监,什么巡逻侍卫,连个人毛都看不到,整座皇宫大内,似乎就只有眼前这支队伍一路奔行。
这不正常!
既然朱祁钰要翻盘,怎么会一点防备都没有?难道张軏和石亨早就对宫中做了清理,或者曹吉祥那个死太监事先做了手脚?
也不对啊,这要被这么无声无息地做了手脚,朱祁钰还翻个屁的盘!
这帮人,到底在搞什么鬼?
毕晶百思不得其解,知道自己这智商,跟这帮翻云覆雨的阴人专业户,错,是政客差得太远,索性不再多想。反正谜底马上就会揭晓,不是么?
实际上,也没时间让他多想了。就在他意识到事有蹊跷的时候,队伍已经来到一座高大巍峨的大殿门前。而在不断分出人手之后,簇拥在朱祁镇身边的人,已经不足原来的半数。
五百余人簇拥着朱祁镇,在大殿前停下来。毕晶偷偷看看手腕,绿线,已经走到最后一格,直差不到半格,就要走到终点。
果然不再寝宫,而在这里!
面对大殿门首上,那高高悬挂着的“奉天殿”三个大字,朱祁镇足足抬手凝望半分钟,才狠狠咬牙,从牙缝里挤出一个字来:“进!”
那为首的将军猛地挥起长剑,狠狠向下虚劈:“地字一队,开门!”
“是!”
十个军汉应声大喝,冲向紧闭的殿门。但还没等他们冲到门口,殿门吱扭扭一阵向响,竟然自动开启,道道烛光,从殿门内直射出来。十个军汉顿时愕然止步,向后张望。
店外,朱祁镇和几个官将,同时到退一步,几个人同时望向朱祁镇。
朱祁镇脸色慌张,张口结舌,竟然茫然失措,好半天没说话。
一个高大的大胡子武将面露惊慌之色,却向朱祁镇身边一个中年文官问道:“怎么回……徐大人,怎么办?”
那中年文官满脸阴鸷,看看那武将,又看看曹吉祥,最后看看朱祁镇,忽然咬咬牙,沉声道:“箭在弦上,有进无退!冲!”
这就是徐有贞!毕晶心中一动,和母老虎对视一眼,又悄悄跟萧峰杨过打个招呼,示意这就是需要严加照顾的头号对象。
历史上,徐有贞本来就是这次政变的主心骨。什么石亨张軏曹吉祥,无不唯他马首是瞻。也正是靠着这次的拥立之功,徐有贞顺利入阁,成为首相,权倾一时。
看起来,这孙子虽然文文弱弱,当初听说土木堡之变,更是首先提议迁都南京,被于谦当场撅回来,但这一回,的确是扎扎实实硬了一回。
“冲!冲!冲!”
大胡子武将和曹吉祥顿时也跟打了鸡血一样,嗷嗷叫着,曹吉祥尖利的叫声,尤其刺耳。但喊得虽响,胳膊挥得车轮一样,看上去气势汹汹,脚下却寸步未动。
为首的武将脸色狰狞,挥起长剑高声喝道:“冲!”
又有二十几个军汉冲上去,回合前边十个,各执刀剑,冲进殿门。身后,朱祁镇在几十名护卫的簇拥下,一拥而入。
然后,几十个人同时呆住,似乎中了定身法一般。
毕晶跟在后面混进大殿时,也不由一愣。
大殿内,烛光明亮,空旷的穹顶下,当先的三十多个军汉,手执钢刀,将一人团团围住。那人负手而立,即使面对数十柄明亮的钢刀,面对接连不断涌入的军士,仍然神色淡然,目光看着朱祁镇,微笑不语。
“你……你怎么在这里?”
好半天没人说话,那大胡子武将首先沉不住气了,声音都在发颤。一边问话,还一边不由自主向四周打量,当目光转到朱祁镇身上时,身体不由微微一震。
因为他看到了朱祁镇的目光。
那目光,有惊慌,有愤怒,更有掩盖不住的怀疑。
“这里是奉天殿,朕说过,今日早朝,要在此商议立储大事。”那人面露惊讶之色,惊讶之中,又夹杂着淡淡的揶揄,“怎么石将军不记得了么?”
朱祁钰!
果然是朱祁钰!
一看丫这德性就知道这孙子就是一穿越者,才不是绿线已经冲到顶点了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