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蹲下去扶起了陈秀珠,将耳朵凑近在陈秀珠嘴边细听。
“对…不起…妈对不起你,这些年让你受委屈了,妈也没办法…没办法啊。”
短短几句话,自责愧疚占了一半,其中多少透露着她这一辈子难以言喻之苦,充斥着无尽的心酸和无奈。
“你要记住…记住,你亲爹的名字叫余振,不是那个畜牲。”
酸涩的泪水从陈秀珠的眼眶滑落,她一直羞于启齿的秘密。
如今,在她和最爱的人生的孩子面前诉说告白,如同把自己的心脏一瓣一瓣的剖析出来一样痛苦。
她将死,如果让孩子认贼作父,她不甘啊!!!
瘦如枯柴的手像是托付珍宝一样,紧紧的握着余廷手。
将手里攥着的东西托付给了余廷。
余廷感受到了,似乎是一块串着一根绳的冰冷圆形的单薄物件。
见东西到了余廷的手里,陈秀珠往日麻木无光充满怨恨的眸子此时却泛着奇异的柔光,像是回光返照了一般。
轻声说道:“好孩子,这个…是你爹给我的,把它送给你日后的媳妇儿。”
余廷低着,不知不觉竟红了眼眶。
他有一瞬间突然就明白了原身为什么唯独孝顺他母亲。
她只是一个自身都难保,无奈的母亲而已。
她想给原身的爱从来都不比任何一个母亲少。
“原谅妈,以后没办法见你娶妻了。”
这是她一辈子的遗憾,她一直期盼着那一天的到来,可她撑不住了,她不可能一辈子躲在没有光的地方。
昨日所有人的目光都如芒在背,像无言的针穿透了她的全身,好像她所有的秘密 都在青天白日下暴露了个一干二净。
陈秀珠靠在余廷肩膀上,颤抖着手伸向光,那道阳光顺着破洞的房檐斜直的洒落地面。
离她那么近,才两三步的距离,却是她濒临死亡之时,喘息着,极力的颤抖着双手也难以触及到的光。
陈秀珠的呼吸已经变得无比的微弱,甚至连胸膛都没了起伏。
眸子就像窒息的鱼一样一片灰暗,圆睁着,就在众人都以为她咽了气,死不瞑目。
她却是眉眼微弯,直直的望着门口,眼含热泪。
似乎是见着了她日夜思念的人,脸上带上了如同少女时期一般纯粹的笑容。
连沙哑的声音也随之变得柔和了:“你怎么才来呀?”
语气中似乎带着责怪之意,可更多的却是对爱人的依恋。
陈秀珠死去时,就像冻僵的人看到了名为“死亡”的幸福幻境,面上带着笑容。
有人说你所害怕的鬼是,别人日思夜想见不到的人。
还有人说无论人世间经历了多少痛苦,哪怕是断了手脚,哪怕是面目全非,死去的灵魂都会变成你生而为人时最美的模样。
陈秀珠下葬后,余廷对清水村也没了留恋。
等知青们下乡的时间结束了,余廷没有理会余洋的苦苦哀求挽留,收拾着行囊与陆钦舒一起离开了。
有一些人不吃些苦头是永远得不到教训的,也永远不会从中醒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