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天气暖和,为了干活方便,普拉东只穿一条裤子和一件黑得像泥巴似的破衬衫。他的头发像工人那样用树皮扎起来,他的脸就显得越发浑圆可爱。
“一诺千金嘛。说礼拜五做好,就礼拜五做好。”普拉东打开缝好的衬衫,含笑说。
法国人不安地回头看了一下,仿佛克服了疑虑,迅速脱下军服,穿上衬衫。他在军服里没有穿衬衫,又黄又瘦的上身只穿一件油渍斑斑带花点的长绸背心。他显然怕旁观的俘虏笑话他,赶快把头套进衬衫里。俘虏中谁也没有说什么。
“瞧,挺合身!”普拉东一面说,一面替他拉正衬衫。法国人把头和手臂都伸进去,没有抬起眼睛,打量着身上的衬衫,仔细察看了线脚。
“我说,老弟,我这不是裁缝铺,又没有像样的工具。俗话说,没有工具连虱子也弄不死。”普拉东说,脸笑得更圆,显然为自己的手艺感到很得意。
“好,好,谢谢,那么,剩下的布呢?”法国人说。
“你贴身穿还要合适,”普拉东仍为自己的手艺得意扬扬,说,“还真漂亮,还要舒服呢。”
“谢谢,谢谢,朋友,那么,剩下的布呢?”法国人笑眯眯地重复说,掏出钞票交给普拉东,“把剩下的布给我……”
皮埃尔看出普拉东不想弄懂法国人的话,就冷眼旁观,不加干预。普拉东谢了谢给他的钱,继续欣赏自己的手工。法国人坚持要剩下的布,请皮埃尔把他的话翻译给普拉东听。
“他要零头布做什么?”普拉东说,“我们倒可以做一副像样的包脚布。好,算了吧。”普拉东突然沉下脸,从怀里掏出一卷碎布,眼睛没看法国人,递给他。“哼!有什么了不起!”普拉东说着就往回走,法国人看看那块碎布,沉思起来,疑问地瞧了瞧皮埃尔,皮埃尔的目光仿佛在向他表示什么。
“普拉东,普拉东!”法国人突然脸红起来,尖声叫道,“你拿去吧!”他说着把碎布递给普拉东,转身走了。
“瞧你这人真怪,”普拉东摇摇头说,“据说他不是基督徒,但他有良心。老人说得好:‘穷人慷慨大方,富人一毛不拔。’他身上一无所有,却把东西送人。”普拉东若有所思地含笑看着碎布,沉默了一会儿。“老弟,可以做一副出色的包脚布。”他说着回到棚子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