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潘孤雁自然也明白其中道理。

她的心像被三根来自不同方向的藤蔓分食着，又反复不断长出。那三根藤蔓分别是“外界压力”、“所被怒骂激起的委屈，及其中夸大其词带来的被冤枉的怒火”、“提醒自己这是娘，她今天的心情并不好受”。

她低着头，良久没有说话。她突然就记起了今日扈莲心在背后说她娘是疯子，后又若无其事出现在她面前要拉着她一起玩的画面。

猫尾巴无力扫过潘孤雁的鼻尖，像是在提醒她，它还在。

潘孤雁双眼恢复神采，她重新抬头，眼里平静地上前一步，直接把手中的猫放在了容元香的肩上，而后不假思索地拿过了容元香手里的竹筐。

“没米了要去镇上买？”她毫无波澜地问。

容元香本来要抄起竹筐砸人动作就这么被打断了，见自己的意思终于被明白，她面色缓和了两分，扒拉下爪子勾她肩的猫，提住后脖颈，说话仍旧带微消的怒气：“不是买米还能买什么？你龟儿哈哈儿钱又拿落了嘛！”

潘孤雁依旧操着一口才学堂学来的官话，说得流利极了：“钱叔说我们不容易，还能赊账。就不带钱了。”

“……要的。快去！”

潘孤雁抱着竹筐走了两步，又回头：“你把还剩着的稀粥喂它些，不然要死了。”

“老子要你教？”

潘孤雁走了，破了两个小洞的皮靴子在雪地上留下长串印记，又被后来落下的雪填平。

被灌下暖和米粥救回来的猫缓缓睁开了眼，蓝色的瞳孔倒映着容元香，容元香无聊顺手捏了捏猫的鼻子。

猫伸出爪子打她，她笑了。

“长得倒是乖。又吃稀饭，倒不挑嘴。”

话语间，容元香对着她的耳朵又是一顿揉，猫发出低吼。

不知道为什么，她觉得她听懂了这个两脚兽的话。还有一种古怪的感觉——她不应该是猫。她好像是住在天上的。

壁炉前铺着一张毛毛长短不一的毛毯，感觉并不舒适。容元香盘坐上去，猫被放在旁边，柴火燃烧的声音很细小很温馨，她身上的细雪就被烤化，又不知不觉消失了。

她也不知不觉犯起困，就那么趴着睡着了。

再度醒来时，这家的小主人潘孤雁已经回家。她从竹筐内提出一袋米，娴熟地倒进米缸。

这个屋子外面看着和里面一样小，没有分间，猫抬眼就能看见少女破旧的皮靴子，和一小节肥胖裤腿。再要往上便得直挺挺坐起来了。

猫觉得很不习惯，她怎么会坐着比站着高？站着反倒矮了？这不对。

她懊恼地甩脑袋，试图让自己灵活些思考，思维却好似被上了一把大锁，难以调动超过一定数量的细胞。

把米装好，潘孤雁带着辨识度极高的皮靴和清脆地敲击木板声向猫走了来，不过她的目标却是壁炉上的那口大锅。

竹筐底部还有潘孤雁去镇上顺带采摘的野菜，都是很苦的。潘孤雁把野菜煮过一次水，再淘洗一番，最后才剁碎了扔进锅里，混着米和水一起煮。

因为野菜的下锅时间早，和米一起被煮成粥时，已经稀烂，混着米饭倒是一股清香味。

猫仰头看着。

潘孤雁把野菜粥从锅里盛出来两大碗，容元香及时搬来了小桌子，放在毯子前，又从潘孤雁手里接过自己的那碗。潘孤雁从墙上取了筷子给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