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场血战再一次落幕,朱高燧走在宣府大街上,望着满街都是残肢断臂如千斤重担一般压在心头。
这就是战争,血淋淋的战争。
昨天还是一个活生生的人,还跟他说自己的老家在哪里,什么地方有山,什么地方有树,什么地方是祖坟,今天就只剩下了一具冰冷的尸体。
活着的人怀抱着枪,穿着铁甲靠着城墙和衣而睡,短暂的休息随时应对着下一场战斗。
朱高燧见证了一场残酷的战斗,四千多老弱守着一座摇摇欲坠的城整整三天未丢,汉人的勇武从未丢失,只是一直都埋藏在温和的外表下。
“王爷,这些人都是好样的。”
刘勉也忍不住感慨,宣府人手奇缺,为了不让朱高燧冲锋刘勉也带着仅剩的锦衣卫加入到了守城的大军中。
刘勉亲眼看到,这些老卒哪怕是死都从未后退半步,血染城门。
孟善、肖达这两人也是遍体鳞伤。
朱高燧看到一个士卒靠在城墙上正在打盹,身上穿盔带甲显得格外臃肿,摘下了铁盔之后,居然露出了一个稚气未脱的脸。
“你叫什么名字?”
“罗伢子。”
“你多大了?”朱高燧问道。
“十二…”
朱高燧满眼血丝,他不敢再去看这孩子清澈又有几分麻木的双眼。慈不掌兵,自己这辈子应该是做不了一个好将军了。
“王爷,八百老卒已经拼完了,青壮人也死了七七八八,只能轮到这些孩子了。”肖达说道。
“送他们上战场,这不就是把他们往死路上逼?”朱高燧的声音有些苍凉悲怆。
“王爷我可以的,我昨天还杀了一个鞑靼人。我是家里的大哥,娘说如果我死了,我的三个弟弟妹妹都能过上好日子。”
昨天他老娘哭着从床下取出他父亲曾经穿过的甲胄,又亲自披在了他的身上。
朱高燧有些心酸,一个连什么是好日子都不知道的孩子,却要为了别人的好日子,为了城墙后百姓的安居乐业,拼上自己的性命。
“王爷,这就是战争,这就是军户的归宿!”
肖达说着眼眶也有些红,他的长子战死时刚刚年满十三岁,触景生情难免有些伤感。
“如果不是王爷你带兵赶来支援宣府,如果不是你开出了脱籍条件,宣府这点守备根本撑不到现在,只是撑到现在没能等来援军,我们也守不住了。”
“王爷,我与肖将军商量了一下,战斗到了这个份儿上宣府已经没有守下去的必要了,我们决定今晚趁着夜色用剩下的兵力试着突围,能活多少人就看天意了。”孟善说道。
“我对战争不了解,一切都由你们决定。”
“那我就吩咐下去,带上一切能带的东西,入夜以后突围。”
鞑靼大军也在休整,连日的攻伐让他们也疲惫不堪,那些鞑靼统兵的主将更是憋着满腔怒火。
“一座只有老弱的宣府,我们打了三天都没打下来。”
“乌由浑,我们是不是先退兵?万一丘福率大军回援,我们进退两难了。”那颜说道。
这乌由浑情绪似乎找到了宣泄口,一把抓住了那样的脖子。
“本雅失里,你以为太师让你做那颜你就有资格命令我了?
身为黄金家族的血亲,前代大汗的儿子,被抓到帖木儿当了阶下囚,太师让我带着你攻打宣府的时候我就知道你是个丧门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