转眼间,日子来到了一年的尾声。
十二月三十日,除夕佳节。
依祖制,大臣们在这一日都要携家眷进宫赴宴,与帝后嫔妃们共度佳节。
尽管早早便安排好了,但这一日还是忙碌的,为着宫宴做准备。
皇宫内,巍巍红墙高筑,皑皑白雪覆盖在那青砖绿瓦之上,宫女太监们一列列有序地进进出出着。
太极殿内,景帝略微虚弱地倚在榻上。
“咳咳咳……如何?”嗓音沧桑又无力,景帝只觉喉间腥甜,连忙拿了帕子捂住。
将帕子拿下后,只见那红色晕开在明黄色的帕上,帕子被骤然收紧。
景帝紧紧攥着那帕子,眼神暗了暗。
太医院的张院首正跪在殿中,躬着身子低下头,支支吾吾说不出话来。
景帝见此,神色渐渐有些不耐烦。
“张院首,有什么话便直说,支支吾吾的成何体统?”康福见景帝如此,连忙出声提醒那张院首。
“回禀陛下,陛下的身子还是需要多加静养,少劳累少过度思虑……”
“这些话,朕已经听够了。”景帝皱了皱眉,打断了张院首想说的那套太医院惯会用的说辞。
“陛下……”张院首的指尖颤了颤,低垂着头。
若真是说实话,他都不知是否有命在了。
“直接说吧,朕……还有多少时日可活……”景帝叹了一口气,颓丧着说道,像是瞬间苍老了许多。
“陛下多年为国事所累,早年间在外平乱,陈年旧疾多矣,近几年陛下隐隐有郁结在心,累累下来,至多……半年。”
张院首在说到“半年”那两个字时,声音都颤了颤。
空荡的宫殿内,良久无声,张院首跪伏在殿中,不敢起身。
“罢了,起来吧。”景帝仰着头看了看窗外,抬起手示意张院首起身。
许是跪了太久,地板也有些凉,张院首只觉两腿都已经僵了,起来的有些艰难。
康福见状,连忙上前帮忙扶着。
“多谢康公公。”张院首站定了身子,对着康福道谢。
“出去吧,今日这话莫要与第四人知晓。”景帝沉声说道,摆了摆手。
“是,陛下。”
等走出太极殿,张院首望着那有些暗沉的天,提着的心依旧没有放下。
此时的太极殿,窗门都紧紧地掩着,透不进一丝的光亮,唯有殿内燃着的几支烛,散发着微弱的光。
景帝的半张脸藏在黑暗中,心里却一直在挣扎着,眼神幽幽让人看不清。
“陛下……”康福满面忧容地上前,刚要开口说些什么,却被景帝打断。
“康福,依你看,朕立谁为太子好呢?”景帝叹了口气,眼里都是犹疑与纠结。
老三傅琛,中宫嫡子,名分上更有力些,中规中矩无甚大错,若说有错,那便是那次下江南有意栽赃老五,除此之外,其他尚可。
若是日后老三登基,老大依旧可以为国守边辅佐,老五也能在朝中辅佐。
老大虽未占嫡,但却占了长,戍边多年也有功在,可若是老大……
依老大对明家那丫头的爱重,以及之前对明府案的执着,怕是会将此案翻出。
可他为政近四十年,殚精竭虑,为国为民,本应青史留名,怎能背上那污点?
这是景帝不愿见到的结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