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不定天灿也在看着那片晚霞!”裴棠忽然直起身说道。
“唔?”津姬瞳仁猛地放大,“有这个可能吗?”
“当然。”
津姬似是得到了些许安慰,“那天灿一定在离我不远地方?或许我们在哪里擦肩而过...只要我一直一直找下去,我们就能再遇见?”
“一定会的。”裴棠笑着点头道。
津姬抿唇一笑,指着地图最下方说道,“终于,鲤鱼精带着我顺着若水而下,将我送到了...晏城。”
“从未出过阴山的山鬼一下子行了上万里路,”白雅赞许的望着津姬说道,“不简单。”
津姬眼中笑意更甚了,“因为我心里一直想着天灿,想着与他再相见的那一刻,脚下的路...也就没有那么长了。可是...”她轻叹了口气,“究竟要什么时候,在哪里才能重逢呢...”
“晏城里夜夜灯火通明,那里稀奇古怪的事物应该很多吧?天灿那么喜欢探奇,一定会在某一处亮着灯火的地方吧?怀着这样的心情,我就走进了晏城寻找。”
“晏城真不愧是天子都城,到处灯火辉煌,熠熠生辉。我走在繁华的街道,穿梭在攘来熙往的人群中,感受到人们迫切的追求着成功与财富。这个地方无论白天还是黑夜,都充斥着享乐和欲望,我为他们的雄心勃勃而振奋,却同时也被他们身上不断散发出来的煞气所侵蚀...”
“等我反应过来想要逃离的时候,已经被一只邪祟附了身。”
“开始时我还能反抗,不断命令它从我身上出去,可我没想到...暗藏在晏城中的邪祟竟然那么多...我一边逃一边挣扎着反抗...直到有一个声音出现在我脑海...”
“你永远都找不到天灿了...有的时候一旦错过,就再也抓不住,就像细沙从指缝流走,再也寻不回。”
“越是这样想,越是手足无措,越是焦灼不安,附身到我身上的邪祟就越多...”
“他要是根本没有按照这地图上的走怎么办?他那么古灵精怪,又那么随性,或许根本没来晏城。我这一路上遇到了不少喜欢游历的妖精神明,万一...他要是遇上了志同道合的,跟着别人走了怎么办?我...那我该怎么办呢?就这样想着想着,心中更加哀痛欲绝...”
说道这里,津姬双肩颤抖,嘴角一沉,又开始悲伤的哭了起来。随着她悲戚的哭声,花庭里的百花百草开始打卷,低低的垂下了头。
看她又开始哭了起来,白雅眉头一皱,身体微微朝前倾,“津姬,振作一点。”
“我好想天灿,”津姬哭道,“要是再也找不到他了该怎么办...”
“津姬,你再这样哭恐怕又会招来邪祟俯身,你的身体经受不了的。”惊梦也劝道。
白雅见她不管不顾的还在哭,口气略带斥责道,“你乃阴山山鬼,为一个小子差点连命都丢了,值得吗?”
津姬双肩颤抖着,泪眼模糊的望向白雅,“他于我,就像婉宁于你,你说值得吗?”
此言一出,白雅瞳眸不禁一阵震颤,他半张着嘴唇,就连放在膝上的手也不自主的握了起来。
茯神鸢,阿律和裴棠显然没有听明白,一头雾水的面面相觑。
只有惊梦,在听到婉宁两个字的时候心弦猛然一颤。
她两道黛眉不禁微微一蹙,但她调整得极快,眉心那一动只在瞬间便消隐无踪,再看不出她脸上有任何反应。
津姬看着白雅顺间变得冷凝的眸光,自知说错了话,便愧疚的咬着嘴唇低下头去。
廊下空气仿佛凝固起来,顿时陷入一片安静。
“不如这样吧。”
惊梦没有看白雅,也没有看津姬,只把目光投向手中的白瓷小碗,看着碗里的汤水在昏暗的烛光下晃啊晃。
“津姬你先安心在山斋养神,”她抬眸,故作轻松的说道,“明天我到城中再打听打听。”
津姬回过神,“噢...惊梦,你有什么办法吗?”
白雅闻言也看向惊梦,但惊梦却只望着津姬,似乎有意在躲避他的目光,不知为何,白雅心中竟有些不是滋味。
“具体办法嘛,我...暂时还没想到...”惊梦说道,“容我一晚上时间,我好好想想。”
“那真是多谢你了。”津姬立刻颔首说道。
惊梦抿唇笑了笑,“那你们先聊着,我去照夜台,沐月的时候最好思考。”
“哦...”
惊梦说罢便起身走了,茯神鸢和阿律眼神都有些茫然,只有裴棠默不作声的看了眼白雅,任由白雅是那样龙眉凤目的俊朗模样,此刻脸上神情也抵不住十分的难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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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于我,就像婉宁于你,你说值得吗?”
“因为我是神龙君爱徒的弟子!”
“鹤仙婉宁,我身上的天赐照灵就是鹤仙亲下,不信你去问神龙君!”
惊梦抱膝坐在照夜台上,放任这些声音一直萦绕耳畔。
“津姬说她喜欢天灿,婉宁于你的意思...不就是白雅喜欢婉宁...”她紧抿着唇,闭上眼睛深吸了口气。
“这难道就是白雅不让我沐香的原因...”惊梦心中憋闷异常,忍了忍,忍了又忍。
为什么人心永远不会满足?这一步一步走来,白雅对自己已经足够体惜,为什么还要任凭不该有的念想滋长?想到这里,她赶忙低下头,紧咬着嘴唇。
“惊梦!你是怎么承诺白雅的?这些事情与你无关!若不就此打住,逾越了本分,一定会失去白雅,那时候,恐怕你后悔莫及...”
清明的月光下,她不断教训自己,不断深呼吸调整心绪。
本来每夜都会来照夜台看惊梦的白雅,今夜也没有出现在她身后。
白雅在廊下坐着,听着津姬和裴棠他们聊天,又看了一会儿津姬变术法。津姬原本是想逗阿律的,没想到裴棠和茯神鸢两个人却比阿律更加激动。
“哇...哇...!”
“变了变了!”
津姬手上的皮肤慢慢布满了绿色的地衣,地衣下还发出了嫩芽,嫩芽又快速成长,绽开出一朵白花...
他看着他们笑闹,脸上虽然挂着笑,目光却不时朝走廊尽头望。
等裴棠告辞后,白雅便微笑着回冬室沐香,直到他一人独自待在房里时,他唇边的笑意才慢慢消散,他坐在榻边深叹了口气,捂着额头心绪繁杂。
“究竟是从什么时候开始...”他抿了抿唇,“开始这样在乎她的感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