摆好了所有丹药后,邹孔两个就盘膝坐在后方,一边等着客人询问,一边也仔细观察周围其他摊位上的情形。
二人都是头一次摆摊,以往虽说也到坊市里来观察过,却不曾真正上手实践。现下比起以往来,可谓是更加用心地观察着。
在他们摊位的附近、对面的摊子,看顾着的应该都是仆婢。他们摊位上的东西也不像他们俩的都是丹药,而是比较杂乱的,尤其有许多灵草灵药、炼材灵矿、不知具体来历但瞧着就像是出自遗迹之物、一些不知记载了什么的玉简、很多新鲜的灵果、花草的种子、说不出名字但应当是天材地宝的物事、一些破旧的书册……丹药当然也是有的,不过数目很少,并不像是他们这般,全都是丹药。
邹孔二人也不觉奇怪,内门中的炼气、筑基弟子几乎没什么可能来摆摊子,需要处理一些杂物的,往往多在金丹以上,可丹药与其他外物不同,对修炼是大有用处的,他们自己用还不够,哪里还有多余的要售卖呢?
真正会出售许多丹药的内门弟子,应当都是学炼丹的,可这些炼丹师弟子们也往往不会摆摊,就算是还没来得及攒下足够流云点的,也多会几个同门一起凑凑,合开一家丹药铺子——就像叶殊的打算那般,开了铺子后更方便让回头客过来,也更有利于他们打响自己的名声。
……也是这缘故,在邹孔二人观察其他摊位的时候,其他摊位上的仆婢们也都会看一眼他们的铺子,在发现全都是丹药时,又会多看几眼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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过了不到盏茶的时间,就有一个看守摊位的男修主动走到邹孔二人的摊位前,半蹲下来,伸手指了指其中那大片的丹药瓶,小声地打听“两位师兄,这丹药是什么?”
然而他内心却有些惊异,因着他也是侍奉一位金丹修士的仆从,替那位雇主去过数次杂务殿领取月例,去得多了,自然也会看到许多丹药瓶子——而摆着的这许多,瓶子分明都是“真一丹”的瓶子,可真一丹是宗门特发给诸位弟子的月例,价位可不便宜,弟子们多是早早就用来修炼了,根本没法挪出来售卖……这里为何会有如此之多?难道是哪位弟子闯荡秘境时挖出了丹阁么?但若是挖出了丹阁,这里的丹药种类似乎又少了些。
邹鸿海没去理会这男修心中如何想,只是对方问了,他就面带笑容地回答“这是真一丹,从月例里取出来的,师兄想必也知道,每一瓶都是五粒,品相都是绝佳的。”为了做生意,他自然是很客气地与对方互相“敬重”。
询问的男修倒吸一口凉气——还真是有哪个内门弟子将月例拿出来售卖了?莫非,是哪个极缺少流云点的?
他就又小声问“不知若是想要购买,用什么交易?”
邹鸿海笑道“流云点即可。”
男修暗道一声果然,但也露出和善的笑容“不知每一瓶如何作价?”
邹鸿海道“每瓶一万流云点。单买一粒也可,价位两千不变。”
男修暗松了一口气。
并未溢价也好。
他奉命在此看守摊位,也得了其他的命令,譬如遇见了合适的丹药——尤其是出自宗门月例的,是能购买多少就要购买多少的。真一丹自是其中一种。
——不过,真一丹分明也可以从宗门换取,为何这男修又得了其雇主的吩咐?
只因丹药之类的资源毕竟不是无限的,总是需要有炼丹师炼制才好,宗门里弟子无数,需要这类丹药的人太多,炼丹师每每炼制出来,发过月例后,几乎就没什么剩下的了。宗门还能让弟子自行用流云点购买的那些,库存总是不足的,每每都是月例所需的丹药足够了,炼丹师还有余力想多赚取些资源时,才会上架一批——数目不会太多,投放时间不定,争抢的人又太多。
于是,更多金丹弟子莫说是自己卖了,他们还想要有更多可以换取丹药的途径呢!
在宗门购买真一丹,每一粒的价位也是两千流云点,现下是一样的价格,于这个前来问价的男修而言,真是再庆幸不过了。
男修便侧过身子,尽量遮住那些丹药,同时开口说道“既如此,我便都买下来。”
邹鸿海笑了笑“三十万流云点,师兄将流云点转来,就可以将丹药取走了。”
男修喉头动了动。
三十万流云点——这可真不是个小数目。
但他更知道,莫看真一丹在宗门里算是昂贵的,可真正到了外面,每一粒绝不仅仅如此。一流云点在宗门里与一下品灵石的价位相当,然而真一丹的市价,却要三千下品灵石之多!少掉的那一千,实则是宗门给弟子们的贴补与好处而已。
没有犹豫,男修迅速取出自己的子令牌,与邹鸿海的子令牌相贴。
在他神识渗入确定付费后,就有三十万的流云点自他的子令牌中转移到邹鸿海的子令牌里了。
邹鸿海确认后,任由男修将三十个丹药瓶收下。
但男修还未离开。
他指了另六只瓶子,问道“那些莫非是白华丹?”
男修几乎要脱口而出,你家雇主竟然连提纯法力的白华丹都要售卖?但很快他就按捺住了这个疑问,只在心里窃喜。倘若真的是白华丹,他又能将其尽数拿到手,那么回去以后,将之献给雇主,他应当是能得到赏赐的。
孔毫正好坐在白华丹的后面,见男修发问,也开了口。
“确是白华丹,每瓶仍是两粒,每一粒一万二千流云点。”
男修一噎。
白华丹溢价了,在宗门里换取白华丹,每一粒是一万流云点,在宗外则是一万五千下品灵石。但无论是宗内宗外,这种提纯法力的丹药都是供不应求的,比起真一丹来更难获得。溢价两千流云点,其实是在情理之中的。
想明白的男修毫不迟疑地包圆了所有的白华丹。
同时,他也听到了附近其他摊位传来的轻微骚动声,便更快地将流云点转过去——他趁着其他摊主都并未反应过来时,当机立断过来打探,但待在这里的时间长了,也会引起其他人的注意。他还是快点将丹药到手为好。
幸而还算及时,男修转账七万二流云点,六粒白华丹也都归他手。
霎时间,他就欣喜极了。
此刻,摊子上只剩下一种丹药,就是那可以解毒的万化丹。
男修思索一会儿后,到底还是决定将万化丹也买下来。尽管这类丹药并不在雇主叮嘱过的范畴之内,可他记得近期雇主会去历练,说不得就要遇见什么险难之处,手头能用来解毒的丹药多筹备一些也好。这摊子上一次出售了这么多丹药,日后是否还会再来也很难说,为免错过机会,还是将其买下来罢。
于是,他想将这万化丹也包圆了。
可就在这时,一旁又有个女修倏地出现在摊位前,开口就是不痛快的声音“刘师兄,你凑在这里许久,买了多少好东西啊?”
问归问,她却已然发现摆摊的这个刘寻神情舒展、眼带喜色,分明是把想买的都买了,说不得还占了便宜!而她刚刚没反应过来,现下觉得不对劲过来时,恐怕只能喝汤了。
刘寻瞧见女修,顿时有点后悔,觉得自己方才还是动作慢了。
但他口中却还是说道“孙师妹莫要说笑了,为兄哪里买了什么好东西?不过是瞧见此处有丹药似乎可以用上,在与这两位师兄讨价还价而已。”
孙婷娇可不会信他的鬼话,反倒越发确定刘寻之前必定买到了好东西,说不定就是各家雇主都想需要的丹药。可如今想让刘寻吐出来也是不能,她便绝不会让这摊位上剩下的东西溜走。
于是,孙婷娇不再与刘寻互相敷衍,而是巧笑着询问邹孔二人。
孔毫道“此为万化丹,共六瓶,十八粒。”
邹鸿海补充“此丹的用处,孙师妹想必都知道,每一粒也不溢价,宗门里出售须得两千流云点,我二人出售,也是两千。”
孙婷娇杏眼一亮“当真?”她也不是真要两人的回答,马上又撒娇似的问道,“两位师兄,方才你们还出售了什么,能否告知小妹?”
邹鸿海看一眼刘寻。
孔毫也没有因着撒娇就有所透露。
刘寻连忙摆手,请二人勿要说出。
邹孔二人得了他的意思,果然就笑而不语,没有回答孙婷娇。
孙婷娇同样是摆摊的,同样会替客人瞒住隐秘,此刻没问出,悻悻的也就不再多问了。
但!万化丹她是一定要买到的!
刘寻可不会在资源的竞争上与她留情,哪怕孙婷娇因着心里的一些猜测已对他生出恼意来,但是他也同样是想要购买万化丹的。
孙婷娇咬着银牙与刘寻争夺,又因着不愿意再引起更多摊主的注意,两人小声争辩几句后,到底还是各自卖了一半——孙婷娇想利用先前刘寻买了更多的借口阻止平分,刘寻也没让她。
最终,二人各得了三瓶万化丹,也都付出了一万八千的流云点。
交易至此就彻底完成了,邹孔二人摆摊总共不到一炷香的时间,所有的丹药就已全部出清。
两人各自卷起他们出的摊布,收入了各自的储物袋中。
另一边,刘寻在花费了快四十万的流云点后,子令牌中可以周转的数目就告罄了,甚至连他自己存下来的一些也补在了里面。他摊位上剩下的货物也不太多,为了避免出什么岔子,他就干脆收摊,带着自己所买到的丹药,急匆匆地回去上报雇主。
孙婷娇买的丹药不多,又不是常用的丹药,倒也就还回到摊位的后面,继续做她的生意。只是她瞧着刘寻远去的背影,心里还是恨恨的。
在这附近的几个摊子里,就只有她和刘寻的眼力最好,也最擅长发现好东西。先前其他摊主是真没有足够的敏锐,而她则是刚好摊子上有其他客人在询问,她自然要先行招待。等她尽快将生意做成时,眼角的余光就瞥见了刘寻故作寻常的模样,她立刻就看出里面就猫腻!然后她再稍稍细看,果然瞧见了有丹药瓶子,当然是立刻就过去了……只可惜,她还是晚了一步,让刘寻先出了手。看他那副“小人得志”之态,她若是所料不错,只怕他是买到了精进法力的真一丹!甚至是……白华丹。
可惜,太可惜了。
刘寻那厮,太过狡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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邹鸿海与孔毫并不知道刘寻、孙婷娇之间的“爱恨纠葛”,他们的任务已然完成,接下来,也该回去复命。
两人迅速地朝着街外走,本来是要迅速离开的,可他们却没想到,才刚走出这条街,他们就遇见了许多朝着这边过来的内门弟子。
来此间的内门弟子通常最多是几个人同行,但现下却是十好几个聚在一起,他们所要去的方向……若是他们没记错,应当是一座由长老亲传弟子所开的酒楼。
但这些内门弟子是否聚餐,本来也不在邹孔二人的关心之内,偏生他们却隐隐约约地听到了几个熟悉的字眼,让他们不由得停下了脚步。
邹鸿海拉着孔毫到一边,待那些内门弟子走远一些后,才不引人注意地压低声音“先前,你可曾听见了两位师兄的名字?”
孔毫点头“听见了。”因此他才毫无讶异地跟着邹鸿海走到角落里。
邹鸿海沉声道“两位师兄初来乍到,照理不会被这般频繁提起。”
孔毫也很认同,哪怕是下界弟子有些名气,也不会被人这般议论,提起时也多是会用下界弟子来指代,而不是还时常将其名字挂在口中。
两人的心中,都涌现出几分警惕。
邹鸿海道“我们小心跟过去,只当是去一趟酒楼。”
孔毫道“我也存下了一些流云点,在酒楼里小吃一顿也可。”
邹鸿海道“落座的地方,尽量在他们附近。”
两人说定后,转过身去,状若无视地也朝酒楼那边走。
远远地随着那一群人的背影,他们来到了酒楼的第一层,眼见那些弟子坐的是靠窗的位子,他们就靠后些,到了能留意到他们又不引人注目的偏僻之地。
有伙计过来询问点菜。
邹孔二人也表现得很是自在,随意点了两个小菜,够他们吃的,也与很多来吃饭的人相同。
伙计没什么怀疑,迅速去了。
接下来,邹孔两个原本准备不着痕迹地在这里听一听消息,却没想到,那边的那群弟子根本没什么遮掩,在交谈时,也是毫不掩饰地说话。
“先前我听师妹说了还不信,被她拉到送别殿里一看——啧!还真是两个名字!”
“简直是千古奇闻!”
“可不是奇闻么?就不曾听过有如此巧合之事!”
“的确如此,我等哪里能想到……”
邹孔二人听着听着,越发觉得有些古怪。
这时候,那些弟子也再次提起了他们所看重的两个名字。
“你们说,这叶殊和晏长澜都是来自下界的,怎么就能有如此成绩?莫非在那下界中的修士,反倒是比我辈出身灵域大宗的更有潜力么?”
“那可是下界的弟子啊!将我等全都给压下去了,竟然一骑绝尘做了榜首!许多年不曾换过的榜首,竟换得如此突兀?”
“依我看,倒不是下界弟子都有潜力,而是这两人极有潜力。他们能通过考校之宝上来,应当经历了千难万险,也是两位天之骄子。”
“但我依旧难以置信,纵然是下界来的天之骄子,却怎么将我上界的给压制下去……”
几人说着面面相觑,都露出了几分羞惭。
有人叹道“此番当真是大失脸面。”
很快又有人劝道“姚师兄也不必唏嘘,不论那两位是来自何处,如今可的都是我流云宗的弟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