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谓的另一项计划就是你们吗?”
崇美点了点头,可是白鸣并没有抬头看她,一阵尴尬将崇美从回忆中拉回,道:“没看到我点头吗?你的脖子断了吗?能不能抬起头来?”
“一瞬间也不想看见你。”
“不看也得看,不听也得听!你现在可是我的囚徒!”
白鸣冷笑了一声。
“比起实施创造我们的计划所承受的压力,我想我们并没有带来他们想要的结果...说出这样的话全部因为我对老师的敬重。”
对于第二代人造人,实验组在总结了第一代的经验上,付出了比第一代多得多的精力。尽管如此,还是有四个不幸夭折了。等到他们在培养器中一天天长大,变得越来越俊秀。尽管还不能最终断定他们如同第一代一样变成嗜血的怪物,越发显着的特征还是让他们揪心不已。从培养器中取出人造人的时候,实验组几乎绝望,红色的眼珠,尖利的犬齿与上一代一模一样。当时有人提出就地将他们处死。决议被实验组艰难地回绝了,理由是创造生命并不容易,部分结论还未被验证。
在证明他们六个没有对血的饥渴之前,实验组对他们的态度与第一代人造人没有两样。而得知了结论之后实验组乃至绿龙族的地下工作人员都对他们有了很大的改观。他们对第二代人造人释放的善意是基于一个观点,那就是调整培养用的材料能让人造人减少某些非人的特性,他们天真而自信的以为经过多代的培养,肯定能得到符合龙族需求的结果。
“这是不可能的事情,在我后来接触到相关的些许知识后,我知道绿龙族对生命的研究并不全面,而创造生命的阶段却包含了未知的那一部分。我想真正对某些事知根知底的人,在涉及到这些事情的时候是不认可奇迹的,一切的变数都只是已知的事情重新组合的结果。”崇美略显遗憾地说。
“照你的意思,即便没有你们,龙族仍免不了危亡的命运吗?那你该幸灾乐祸才对。”散乱的头发下传出白鸣的声音来。
“对于目前的状况,我确实该幸灾乐祸!放在以前,谁又不希望所有人都好呢?”
绿龙族因为第二代人造人的表现而对将来有了些期许。也是这份期许让他们得到了实验组前所未有的关怀。人造人的吸血如同人的吃饭,除此之外没有区别,于是实验组便将积攒了许久的亲情毫无保留地给予了他们,另一个原因当然也是时间充裕,此时实验组为第三代人造人的制造调整方案,所以崇美一行六个拥有一个充满爱的“童年”,这么说也是因为虽然诞生时身体已经是成年,但是心灵仍是白纸。
“过了认字读书的阶段,绿龙族给我们每个人都分了一个老师。我的老师看起来和你差不多大,应该二十六七岁吧,我猜的。关于他,我只知道他是实验组的一员,以及他的名字而已,他叫雪尘。他戴一副眼镜,他平时总是一副无精打采的模样,头发又长,还有点卷,我第一次见到他的时候还疑惑为什么给我安排个病秧子。后来我才知道这只是性格使然,对于回答我的问题和工作的事他就跟打了鸡血似的分外精神。他不怎么管我,所以我比其他人多了些无管束的自由,我能常跟着他。尽管一开始我有些嫌弃他,但是当我问他什么他都对答如流的时候,我就有些佩服他了。我现在知道的些许知识也是从他那里蹭来的。不论任何问题,他都会毫无保留地,不带任何感情地回答我,比起我这个学习者,他就像一本厚重的书。”
“其他人没有的我可能没有,但其他人有的我一定会有。比如过节送个小礼物什么的,他从来不问我喜欢什么,每次给我的东西却总是让我很满意,每次我问他如何挑选礼物的时候,他就说瞎选的,我问他为何送我礼物的时候,他只说别人都送,你不能没有。我那时总觉得他肯定私下四处打听我的爱好什么的,虽然并没有。”
“我的老师,或者说我们的老师,并没有否定我们的身份,他们打一开始就告诉我们与龙族有别,尽管如此,还是赋予了我们充满祝福的名字。甚至还教会了我们魔法,呵,我们的魔法是自己挑的,我的老师给了我们一本记录着魔法和魔法师的书,却没有像其他人一样给我任何建议,我就索性选了绿龙族常用的木系。当时的我应该有些想融入龙族吧,我几乎确定自己要在地宫生活一辈子,可惜我的决定被初代轻易打破。”
“没有人知道初代怎么逃出的监牢,我记得是晚上,只有值夜的人醒着,却死得悄无声息。静悄悄地像无事发生。后来我听见了声响,先是癫狂的笑,紧接着就是反抗的哀嚎。我第一时间去找了老师,他没有死,却捂着脖子,如同其他实验组的人。他让我杀了他,话语间还夹杂了鲜血,美味一类的词语,我知道那是他的理智在逐渐失去。我没有动手,我不敢,我吓懵了。我们六个人紧紧靠在一起,不知道要做什么。一夜之间,地宫化作了炼狱,并且,炼狱的恶鬼冲出了地面。这是龙族大战的起因,你说龙族没提起我们,想必这些你都不知道。被感染的龙族比感染者还要疯狂,绿里天城变成了屠杀与血的恶土。”
“我们见到初代之时,心里大为一惊,他们每个人都面带微笑,若不是知晓自己身处炼狱,那笑容就是友善的证明。我们更惊讶于他们竟然也能流畅地和我们交流,而且他们竟然知道我们的名字!在过去的很多年里,一直有人在教他们东西,而这是被绝对禁止的事情。他们并没有对我们表现出恶意,相反还给了我们自由。我们是在那样的条件下来到了只在书中看过的地上世界。我们一开始想逃的,可是恶魅的感染像大火漫延一样不停地吞没着周遭的生灵,我们无法接受这样的事,于是壮着胆子又回到了初代身边,那时候已经有许多恶魅臣服他们了,跪着的像条狗,我们甚至都不知道下跪的礼仪。”
“我们几个隐瞒了自己的心思,但旁敲侧击地问过些话,例如为何任由恶魅感染下去,本以为会听到类似“复仇”这样的字眼,我们却得到两个字——好玩。万幸你们龙族反应迅速,终究是打到了绿里天城。是我们六个里应外合,才得以加快战争的结束,我们之前甚至悄悄帮助过许多龙族!”崇美说到这有些生气了,接着怒道,“可是龙族呢?将我们如贼子一般关在这里!”
“你没话说吗?你说话啊!”
一阵沉默后,崇美笑道:“你身上多少是有点奇迹了。吃我的住我的总要想个法子报答我吧,呵呵,比起地界那些废物,你的身体无疑是更好的实验体。”
崇美顿了顿,见白鸣仍不开口,接着说:“或许你讲点我想听的东西,我可以不做那些事。你自己想清楚。”
崇美走出地洞,看了看无云的天空,几乎回忆不起来当初的欣喜了。她往守义的家飞去,为了知道那个老板的所在。一路上竟流露出些许伤感,她想起了那个男人,一些独属于自己的记忆。那个叫宁尘的男人原本是个落魄书生,崇美是偶然遇见了他,看见他的第一眼,崇美几乎恍惚间以为老师回来了。崇美请他吃了一顿饭,席间却发觉宁尘字里行间总藏着些歪心思。尽管如此,崇美还是将他带回府上小住了几天,甚至准备了些银子供他考取功名。然而银子还没发出去,男人就因为偷窥三大信徒之一的白衣女洗澡被当场逮住。崇美得知此事竟觉得有些好笑,又觉得悲哀。她说了一句宁尘根本听不懂的话:你根本不配长成这样!
当天崇美就将宁尘丢进了监牢,被牢中恶魅一阵折磨后,他被转化了。或许在崇美眼中,这是宁尘的重新开始,于是她换了个叫法,称他为雪尘。她像个老师一般主动教他一些关于生命研究的东西,雪尘却不像个好学生,什么也听不懂,什么也听不进去。时间一长,崇美狠心想将他当做实验体处理了,可是他在实验台上那吓破胆的模样,崇美又不忍心。失落伴随着失望击垮了她的期待,她发了疯似的把宁尘当做了雪尘,拽着他到了隐秘间,倒苦水似的把想说的都说了,流着泪,又咬又亲。第二天,一丝不挂的崇美捂着头从床上醒来,心中的压抑并没有任何舒缓。她想杀了他,她不舍得杀了他,铁门的锁关了开,开了关,终于还是只挂在了那里。雪尘像只撞见猫的老鼠似的逃跑全被崇美在远处看得清清楚楚。可最后,也不过是一声叹息。
万幸守义仍在家中,崇美本来不抱希望的。或许她更想守义不在家吧。崇美问起关于老板事。守义本不想告诉她,因为到家里一路回忆,他总觉得那个叫雪尘的人有些眼熟。崇美打听起这些,多半没什么好事。不过耐不住崇美一直问,守义只好告诉她是个卖药的,卖的是恶魅的血,老窝就在兴庄。本来守义想打哈哈,可一想到万一崇美真的查出来什么,免不了兄妹之间又要有嫌隙,索性就都说了。
崇美前脚出门,守义后脚也出去了。只不过两人目的不同。守义是要去找宋骊说的那位高士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