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妈…妈妈?”也不知过了多久,只是那袋药水也流尽后,蜂鸣器照常发出了鸣响,这一次倒是将离得最近的黄玄从半梦半醒中彻底唤醒过来,只是他的父母——或者说是他的妈妈和陈伯伯——一人趴在自己床位的一侧,好像是睡着了。
可不是嘛,又没什么话题可聊,又放不下心离开,那黄乐然也不能就一直这样站着,也向护士站要了一个小凳子过来坐下,在漫长的等待和饥饿下二人都犯了些困意,本来只想趴下来歇一歇眼睛,谁知一个不留神就全部睡着了。
“妈妈?”黄玄再次低声呼喊了一句,可黄乐然好像睡得有那么一点熟,也许是自己声音太小的缘故,但从小他被教育过说在医院内要保持安静,不能大声说话,所以他心中又纠结着要不要“喊”一声,这会儿他的意识好像才传输到四肢上,令他终于回想起了双手的存在,可刚抬起右手那股难受的异物感也随之传达过来,这是他第一次挂水,看着扎在手背上的针,年幼的黄玄害怕的不行,他甚至害怕自己只要不听话动了右手,那根针就会扎死自己,吓得他赶忙以最轻的力气将手重新放回原来那被闷的满是汗的那块床单。
黄玄下意识地转而关注左手,左手倒不是异物感,而是感觉正在被一只更大的手握着,毕竟昨天才见过,他也是能一眼就认出来,这次他直接抓住了陈日天的大手,一边摇晃着一边说着:“伯伯,陈伯伯。”见没有回应,他也是加大了摇晃的力度,“陈伯伯,陈伯伯。”
“嗯嗯嗯…啊?”陈日天的精神终于从睡梦中被拉回了现实,他下意识地猛抬头,眨了眨眼看清了是儿子可算是醒了过来。可虽然心里激动的不行,表现上他还是得收敛一些,不是为了自己身为董事长的端庄,而是不能体现出身为一个父亲看见儿子回来的那种兴奋和快乐,这也是令他对黄乐然稍有心生愤怒的一点。
他在尽力克制面部表情,特别是有了口罩的帮助更好遮挡自己的喜笑颜开了,可是他左手赶忙去拿眼镜的动作还是暴露了他的心情,还好黄玄还小,从这个动作也看不出什么深层次的东西来。
“咳咳…”陈日天清了清嗓子,“黄玄,你醒了啊?”
“陈伯伯,可以帮我叫一下妈妈吗?我右手不能动。”
“不能动?你右手麻了?”陈日天这么问道,可他也没等黄玄的答复,就伸出左臂按住黄乐然的肩膀就是猛力地几次晃动,嘴里还念叨着:“喂喂,黄乐然,黄乐然!醒醒,儿…你儿子醒了!他右手好像麻了,你看看怎么回事啊?”
“啊…啊?”黄乐然也是从迷糊中苏醒,睁开了眼,语言组织才开始理解陈日天刚刚说的话,果不其然的在理解到“你儿子醒了”这句话之后就停止了一切思考,也没管儿子的右手麻了这回事,霎时间就以欢喜的眼神望向了黄玄的双眼,随后就像要跳起来一般上去拥住了黄玄的小身板,还忍不住地去亲了好几下黄玄的脸颊。“玄玄!我的玄玄你终于醒了!呜——”黄乐然身为母亲再也忍不住地再次哭了出来,“啊——妈妈担心死了,妈妈担心死了!”
“诶诶诶!”陈日天感觉这反应也太大了,也是赶紧上前推了推她,“行了行了,这儿还在医院呢,这么多人看着呢,能不能别这么激动啊。”陈日天看黄乐然这么大的反应,都生怕她没控制住的让自己下一句就是“你把爸爸妈妈都吓坏了啊!”
还好黄乐然这股情绪来的快去的也不慢,很快就回复了些理智,“啊…啊呀,”她坐回了那个板凳,“不好意思不好意思,陈总,哦哦!您刚刚说他的右手…”她总算是反应过来这句话,转而轻轻捧起了黄玄的右手,还先像是要降温一样地吹了两口才说话:“玄玄,你的手怎么了?妈妈带你看看,啊。”
没想到黄玄对她将自己的手捧起来的行为感到无比的恐惧,吓得眼泪都要流出来了,带着哭腔地说道:“妈妈,别动,手上有针,动了会扎死我的!”
“噗…”陈日天黄玄这童真的发言有些难绷,差点笑场,“黄玄啊,你不用那么怕的,这针就算往你头上扎都扎不死你的。”
“诶,日…陈总!哪有这样跟孩子说话的啊!”
“真…真的吗?”看来这不仅没有吓到黄玄,反而让他放下了些戒心。
“那当然了,你的手只要不唰唰唰唰…”陈日天的右手随着语气词甩来甩去,又握拳往前空打了几下来展示动作,“...的就不会有事,你放心。”
“啊!真的啊!”黄玄直接就完全相信了陈日天的话,瞬间就没有任何顾虑地抬起了手,下一个动作就是去抚摸黄乐然自然摊开在床上的带着少许沧桑的手。看着儿子第一件事就是先握上自己的手,黄乐然也再一次高兴地笑出了眼泪。
“哦——对了,黄玄,来我扶你坐起来,伯伯带了些好吃的给你,你肯定饿了吧?”
“嗯…有一点点。”
“才不管你饿不饿嘞我要饿死了。”陈日天心道,他伸手打开了保温袋,从里面取出了所有保温盒,一一排列在床头柜上,等待另一个护士前来换上了另一袋药水离开,随后小心翼翼地扶黄玄坐起来靠在了床头。
“伯伯,这些都是什么呀?”
陈日天没有直接回答,而是先一个个拧开了,每拧开一个看清里面是什么,就报一个菜名:“这个是…芹菜炒肉丝、青椒土豆丝、芦蒿,还有这个大碗里的啊,是腌菜排骨汤,给你喝热热的排骨汤,大补嗷!”
黄乐然听着这些菜名越发熟悉,“陈总,这不是昨晚您让我做的那些菜吗?”
“啊?啊对,我特意找理由让宇宁烧的,本来想明天带给你尝尝的,给你尝尝到底什么才叫菜,你做的那些都是什么啊。”
“哎…陈总!您…在孩子面前呢,给我点面子呀。”
陈日天没有理会她的这句话,只是又取出了筷子,夹了一些芹菜和肉丝送进黄玄的嘴里。
黄玄可能因为是小孩子,控制不好情绪,刚嚼了两口就动来动去,表情也十分欣喜的样子,还没等黄乐然以为是被烫到关心起来,他就童言无忌地开了口:“嗯!比妈妈烧的好吃,比妈妈烧的好吃好多!”
听到这话的黄乐然瞬间羞红了脸,她又不好直接讲儿子,特别是当着陈日天的面,真想找个洞钻进去。而且事实证明她得尽快挖个洞出来,因为接下来每道菜的品尝,黄玄都会变着法地表达这道菜比妈妈烧的好吃,陈日天都怕他吃了这些马上变得和自己一样吃他妈的菜都是难以下咽了。特别是最后拿出勺子喂他的那排骨汤,喝完一口就迫不及待地要喝下一口,好家伙那么大的碗直接喝了半碗,吃了不少腌菜和排骨,还要继续喝的时候才被黄乐然叫住了:“黄玄,差不多行啦!你再喝你爸…伯伯喝什么啊?”
没想到这句话让陈日天想起了自己小时候想把汤喝完的时候被老妈止住的那个场面,本来也想停手的他被气得不行,这下一定要满足一下儿子,便说道:“闭嘴,你这个人真骨苏(南京话:脾气古怪,使人难与其相处)呢,孩子发着烧呢多喝点补点怎么了。来,喝…”说着他继续往黄玄的嘴里喂汤或者汤中的菜与肉。
想来其实自己小时候每次被母亲这样训斥之后,父亲都会故意说一句:“随你喝啵,这汤我不喝咯。”然后母亲再问一句:“不喝啦?怎么不喝呢。”最后父亲再故意应和一句:“今晚没有胃口,喝不下。”之后,就顺理成章地将喝汤的权利转给了贪吃的小儿子。
所以这么想来,自己和父亲学习的地方,还真是多到方方面面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