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时天色已然暗了下来。

家家户户的烟囱里都冒出了袅袅炊烟。

女人们在家里煮饭、喂鸡、喂猪，男人们则扛着锄头慢悠悠地走在回家的小路上。

到处都是鸡鸭的叫声、狗叫声、牛叫声、人们的欢笑声。

而花家却是安安静静的。

花母江秀梅想着这些天的事，坐在灶膛跟前一边抹眼泪，一边往灶膛里添火。

江秀梅有三个孩子，两个女儿一个儿子。

三个孩子当中，她最疼爱小女儿楚楚。

江秀梅原本已经有一儿一女了，女儿花盈盈是老大，儿子是花小军老二。

后来听当妇女主任的亲戚说国家要搞计划生育了，以后家家户户只能生一个，江秀梅便趁着政策还没出来之前，赶紧又怀了一个。

这便是小女儿花楚楚了。

怀着花楚楚才六七个月的时候，政策下来了，江秀梅害怕肚子里的孩子被拉去打掉，当初回娘家躲了一段时日。

好在后来，她平安将小女儿生下来了。

可能就是因为小女儿是躲来的，来之不易，于是她就最疼小女儿。

没想到到头来，她最疼爱的小女儿却让她伤透了心！

一个好好的女孩子，不清不楚地跑去男人家，可真是什么脸面都不要了！

她恨不能打断她的腿，打死了她！

她巴不得这一辈子从来没有生过这个女儿！！

想着那不孝女今后不但过不好，而且绝对要被人羞辱、欺负，她就觉得心如刀绞。

她想说一句活该，可毕竟那是她身上掉下来的一块肉，她终究是无法做到眼睁睁地看她被别人欺辱的。

所以，这些天来，她一直不敢将事情说出去。

她还是想再给那昏了头的不孝女一个机会。

因为她知道，一旦她说出去，楚楚这一辈子就毁了。

便是连盈盈和小军这两个孩子，她都没有说！

她和丈夫花卫国两人一起守着这个秘密，日日煎熬着，心里苦得不得了。

想到这里，江秀梅的眼泪又流了下来。

灶膛里的火已然熄灭了，江秀梅忙用手背擦了擦眼泪，从地上捡起一捆柴，放进灶膛。

因为火已灭，柴放进去一时不燃，浓烟便从灶膛里扑了出来，扑了江秀梅一脸。

江秀梅眼睛被这浓烟一熏，顿时又流出了泪。

她顾不得那么多，弯腰侧头，对着灶膛里的柴火吹气，这一吹，里面的灰便被吹得四处飘散，有些则飘到了江秀梅的头发上、脸上，混合着眼泪，顿时就让江秀梅脸上黑一块白一块的。

她又吹了几次，脸上的灰越来越多，泪也越来越多。

一时之间，江秀梅再忍不住，哽咽出声。

“三妹！三妹你怎么回来了？是你们学校放假了吗？妈，妈，三妹回来了！！！”

花小军的声音，隔着一层土墙，传了进来。

正哭得肩膀耸动的江秀梅听了，呆愣住了。

“妈在灶屋煮饭？”这是她那不成器的小女儿的声音。

“嗯，是的。”这是花小军的声音。

“我去看看妈。”

“好。三妹，不知道出了什么事，妈这几天很不高兴，你可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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花楚楚心头又悔又痛。

迈着沉重的步伐，她羞愧难当地走进了灶屋。

“妈。”她唤道。

声音颤抖得厉害，沙哑得厉害，害怕得厉害。

惶恐，不安，愧疚，后悔，自责，慌乱，紧张......

两辈子加在一起，她都没有像今天这般难堪过。

人，总得要为自己的行为负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