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北清不明所以,不知所措,甚至有些莫名其妙,只知道心猿意马的对上他的视线,而后心中翻起海啸,那双眼睛里到底有些什么,而拥有它的人又为何总是如此,苦难深重,难以抽离,她虽然心里有万千不解,但也是如此,如他所愿。
“谢听尘,虽然我不知道你要去的地方在何处,也不清楚你为什么甘愿沉溺于苦难之中,也不肯伸出手求别人拉你一把,但如果你要踏上的那条路注定艰难无比,蹉跎不已,也请你,一定,一定,救自己出苦海。”
救自己。
出苦海。
她绵长温和的声音落在耳边,恰似冰泉遇朝阳,每一个字都能让他的心头疯狂颤抖,鼻根喉间都刺痛不已,像要落泪的前兆,可他偏生就是一滴眼泪也没有,甚至眼眶中不见半点湿润,喉结上下艰难滑动一时,咽下了所有险些脱口而出的思念。
下一瞬,复杂的情绪在体内肆意疯长,横冲直撞,咆哮着要见一见天日,那些被他隐藏的很好的,不知道多久的感情,也在这一刻尽数暴露,理智是脱水的鱼,干涸的湖,倒塌的树,迫使他鬼使神差的弯下身子,在那肖想了多少年的人的额前,浅浅印下一吻。
冰凉的触感带着异样的情绪,从唇额相贴的地方开始,一路沸腾了全身的血。那是楚北清此生绝无仅有的慌乱,她一向临危不惧,此刻却呆滞的像块木头,什么也做不了,什么也不会做。
咚,咚,咚。
心跳像打雷。
离上八百里的人估计也听的一清二楚。
谢听尘揽着她的腰身,稍微发力,不容置疑将她扯进了自己怀中,一吻辄止,那人温热的呼吸落在颈边,极其珍视,极其温柔,只要楚北清主动后退一步就可以完全逃离这个怀抱,她心里盘算着力道,思考着时候,最后,也没舍得避开。
这是告别,也是告白,但楚北清不论是哪个都没法回应。
就当这也是对她的鼓励吧。
毕竟死亡也是需要足够的勇气的。
谢听尘离开的时候很坚决,没有回头,没有停留,就好像他鼓起勇气向楚北清讨来的这个告别,只能管用一次,但凡有半点犹豫,都不能再足以支撑他向前一步。
她驻足原地,看了很久,谢听尘的身影早已消失不见,可楚北清却迟迟不肯动身离开,直到身后来人,出声提醒道:“殿君,您该启程了。”
楚北清收回视线,强装淡定道:“是啊,该走了…”她抬脚走了两步,又停下道:“商烬,你留下,留在这里。”
商烬低头道:“是,殿君有何吩咐。”
“阿颜忙着处理飞羽的事情,等她回来,你替我和她说一声,就说我有事离开,暂时,不回去了。”
“殿君要不要留书信。”
“…不了,书信这东西留得住,不好清理。”
等我身死之后,世间所有人对我的全部记忆都会消失殆尽,若是留下书信,难免被她忆起一二,这样不好,她会难过。
商烬道:“属下遵命。”
———
“好你个楚北清,一声不吭的跑出去多少年了也不知道回来,怎么着,你是觉得你姑姑年纪大了?揍不了你了是不是啊!你有本事你就别回来啊!你回来干什么?回来把我气死是不是啊!”
“我错了我错了我错了!您一大把年纪了能不能冷静一下,生气可是会长皱纹的,你还要不要你灵界第一美女的名头了?”
“我要个屁!我要你命!”楚非锦举着姒殿就要揍,楚北清一个闪身躲过,还是嬉皮笑脸道:“姑姑,我劝你最好还是原谅我吧,不然接下来我可不保证要说出什么来。”
“我信你才有鬼了!”
“信我怎么会有鬼呢,我可从来舍不得欺瞒你啊我的好姑姑!”
楚非锦压根懒得听她鬼扯,一道灵光将她定在原地:“你那张嘴捣过多少鬼,叫我吃过多少亏?信你,我还没老糊涂呢,你给我站那儿,站那儿!”眼见着姒殿就要落到自己身上,楚北清也懒得挣脱术法逃跑,连忙抱着脑袋大喊道:“我可知道我姑父是霍九卿,你小心我跑出去昭告天下啊!”
姒殿硬生生在半空顿住,楚北清见机一把抢到自己怀里,再头也不回跑出去好几丈远才敢停下远远道:“不是我说啊,你们俩那点儿心结说开了就没事了,你也一大把岁数了,趁着苍华尊风华正茂一表人才还不赶紧收入囊中,万一被别人捷足先登岂不抱憾三生啊,我都不知道你跟人家别扭个什么劲儿!幼稚!”
楚非锦也不管她是从哪儿道听途说来的消息,手气呼呼的叉着腰,隔着老远道:“你个小屁孩你懂什么?人家估计早就烦透了我,怎么可能愿意做涂山的倒插门女婿。”
“你不问问你怎么知道呢?万一人家就愿意做这个便宜女婿呢?”
楚非锦简直无法跟她交流:“你以为苍华尊是什么人,随随便便哪个人都能让他看上了?”
楚北清笑嘻嘻道:“旁人说不定,可你行啊。”
“我行什么啊我,一边儿玩去吧你!”她一边说着,一边装作自己很忙的样子匆匆离开,楚北清把她心里那点心思看的透透的,忍不住笑道:“诶!你的姒殿你不要啦!”
“给我好好保管着!”楚非锦头也不回道。
楚北清看了眼手中的姒殿,嘴角浮起一丝坏笑,随手将剑一把丢在凉亭凳上道:“谁给你好好保管,自生自灭去吧,本殿可不伺候。”
她一个踏风而起飞至山顶秋千,站在上面随风荡起,火红的裙裾像凤,在山巅振翅翱翔,涂山子民远远望见那红衣,便知是殿君回来了,一个个都仰着头看,口中高呼着殿君千秋万岁,秋千越荡越高,快要飞出山外,楚北清只用一只手攥着秋千绳,另一只手伸出去,感受着风从指缝肆意来去,再一覆手,灵光漫天似大雪纷飞,快要落到地面时又摇身一变,化作万千红蝶重新飞入长空,楚北清松手纵身一跃,像要坠入山底,却在离地几丈高时翩然又起,与风共舞,天际的那片绯红早分不清到底是晚霞还是她的衣袍。
玩够了,玩累了,她随意落在峭壁上的歪树上,斜靠着看景,长裾顺着山崖随风而扬,那场面,休提有多庄严绝伦。
楚非锦站在对面山头,满目欣慰的看着她此般欢悦,不多时,面露愁容,侧目道:“何事。”
身后等候多时的与桑恭敬道:“女君,又有人靠近边界了。”
“可知是何人。”
与桑摇头:“来人从不言名讳,次次都敛了身形法力,属下看不出真容。”
“来过几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