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欧阳……”

欧阳依心里面嘀咕着。

“对了，你要找的经文按规定是没有的，我后来去问了和尚，他让我给你带句话。”

中年人从自己淡蓝色衬衣里的内褶里翻出了一张纸片，他看了一眼才慢吞吞地念道：

“一期一祈，会者定离。他让我告诉你……这段时间注意接收一下北斗…北斗啥”

“北斗星。”

欧阳依接道，她知道北斗星是地球北极永远对着的方向上亮度最高的一颗星，当然，也并非是永远，只是变化幅度很少，记得几千年前对着的那颗星还是“织女星”。

“好…我知道了。”

欧阳依尝试提起来那一摞书，但显然一只手又很吃力，她不得不双手弯着腰，

“对了，路所，这些日子谢谢您了，我记得您家里有一个男孩子吧，下次来的时候我给你准备一些科幻画本，您给带回去给小孩子看看吧，也是启智的。”

“要的要的，谢谢欧同志哈。”

欧阳依费力提着书，嘴里憋着气，

“是欧阳。”

回到办公室后，欧阳依已经是满头大汗了，接着她快步前往二楼的食堂打好饭，此刻的人也不少，她独自一个人找了一处偏僻的角落吃着。

没错，欧阳依这里没有一个闺蜜，亦或是女性同伴，周边清一色的男研究院，她懒得加入周围三三两两的讨论中

——欧阳依有着【超感?诡读】，引灵赋予了她超凡的智慧，从小就能感觉得到，似乎周围的男性很难接受自己的智商在数学、物理领域比他们更强甚至是碾压。

“听说京师那边的粒子实验室又打电话来要配比了。”

“啊？他们又来要，他们搞微观的，怎么老是来挤占我们的时间？”

“没办法，那边的粒子对撞机还在建设，很多观测和报告做不了，但就是要借着我们的来做发表一些研究报告…再说了，现在国家大方向也是偏那边和航空，我们这些‘高射炮打不知道存不存在的蚊子’，就是有多大的投入也不见芝麻回报。”

“哎……”

欧阳依对于邻桌的讨论嗤之以鼻，自从“千里眼”建成之后，全国每个科学部们都眼红，刚开始还很严格地遵守上面布置下来的外援配比限制，但是过了几年见这个项目没有一点成果，大家都发生说不要来找“小绿人”了，不如用在真正有用的地方，比如探查一些超古代文明遗迹，这种考古风潮也是不知道什么时候兴起来了。

欧阳依心里想着，宇宙有多大，你们这些科学家还不知道吗，这些年他们已经检查了巨蛇座、北冕座、小熊星座、牡羊座、金牛座、牧犬座……

每个星座他们都要将其分为几百个乃至几千个小单位，然后一一对比分析其每个小单位多大10亿个波段的电波，然而他们才刚刚踏出了银河系的门槛，如果真要发现了，那就是惊世的讯息了，这就意味着，它很近，同时从概率学的角度来讲

——文明很多，多到你不需要付出多大的努力就可以轻轻松松地发现。

欧阳依虽然骨子里面很期待发现一个地外文明，但是她显然希望这个文明的电波最好来自几亿光年开外的地方，距离会让人产生安全感和美。

下午的工作段，欧阳依继续着监视室这一阶段的任务

——监视半人马座。

其实欧阳依本身存在文明的可能性太低了，虽然半人马阿尔法，那个星座最亮的星，距离地球仅仅4光年，非常容易观测采集到很多看似漂亮的电波，但那边实际上是一个三星系统：

两个巨大的火球太阳相互交缠，而第三个太阳则是从远方影响着它们，那里的生存环境实在是太极端了，没有任何动力能够驱使着生命在“三体”里存活下来，尽管从地球看去三颗太阳仅仅是一个小小斑点。

“这两天，把监视的区域切换到北极星那片。”

欧阳依说道，她是这个科室的副主任，实际上日常的工作都是她全权掌控，墨天成只需要确定最后工作成果报告签字的时候他的名字放在最前面就行了。

欧阳依下意识地尝试一下和尚说的路径，她不经意想起了第一次和那个单掌作礼的和尚第一次见面时的场景：

“千里眼”项目是一个秘密进行的工程，虽然保密程度不像罗布泊核爆实验那么机密，但是外人很难接触到这个建在山里的基地，更别说是一个头上有六个香斑的和尚了。然后这个和尚是跟着物资运送上来的，说的是他力气大，一个人就能抗3个人的东西，并且修为也高，镇上的物资负责人也为他做诚信担保。

“姑娘，你是信教的吧。”

这是和尚见到欧阳依第一眼就说的第一句话，一开口就把欧阳依给吓着了。

“师傅…你在说什么。”

欧阳依低声说着，她回头看到身后的墨天成正在和路所长攀谈着，没注意到自己。

“放心，他们听不见的。”

和尚笑着说道。

“我不信教，任何科学工作者都坚定唯物主义。”

欧阳依看着和尚意味深长的笑容，她在记忆中反复确定自己从来没有加入过任何基督教、上帝党、光辉道路或者什么二月十四日党，自己家人都是红色主义的拥护者。

“在我们理解的世界里，宇宙是一念而生的，任何精神现象、自然现象、物质现象都是一时而存的，这份觉悟在我心里面，所以我不曾迷惑。”

欧阳依有点想要呼叫中心里的保卫科，她现在有些怀疑这个和尚是潜伏进来对自己洗脑的特务，但是接下来和尚说的话却是让欧阳依震惊了，

“你所学的课本知识和基础理论告诉你这个世界是物质的，物质再有最基本的粒子组成，然而当你绕开前人的智慧继续在这一领域探索的时候，某个瞬间惊恐地发现，有些初始是根本无法溯源的……我想，姑娘，你内心深处其实祈祷着这个世界有一个起源，那个起源可以是个上帝，或者梵天神，或者是佛祖，对吗？”

欧阳依不得不承认，这个和尚的话说到自己心坎了，她不知道从什么时候起自己接触到的不再是“确定”、“绝对”的字眼，而是“可能性”，她那段时间像是发疯了一样，最后欧阳依转了专业，从粒子研究转到了天文物理，这个挺好的，任何宇宙中的宏观物体都会在舞台上留下痕迹，只要捕捉到电波，她就绝对能够发现，当然，除了黑洞。

“支撑我的，或者成为我的，是念头的波动。”

和尚单掌作礼，

“驱使姑娘你的，又是什么呢？”

说罢，便和物资负责人转身推着木车下山去了，留下了原地深思的欧阳依。

后来的几年里，欧阳依又和和尚聊了几次，渐渐地也熟络起来了，她没有想到一个庙里面打坐的和尚竟然在物理方面也浸淫极深，和尚认为宇宙的缘起就是极小细微念头的波动，这在佛语里是“无明”，随着波动而产生了各种各样的现象，这便是“相”。

其实这跟量子理论的思想，物质由快速波动的量子组成是有异曲同工之妙的。

“驱使我的…是什么呢？”

欧阳依从回忆里拔了出来，她喃喃自语。

……

一个身形矮小的男研究员闯了进来，手里拿着一份文件，

“欧阳主任，这是航天部批准的配比许可。”

文件上写的是“暗物质黑洞天体的光度测量”。

当然，欧阳依懒得回复，此刻的她正戴着耳麦监测着北极星方向的电波信号，男研究员也只好将文件放在了挨着门口办公室的桌面。

“什么东西啊，前段时间说要探测类星体的光度测量，现在又要跟风国外去搞黑洞暗物质……”

科室里的研究院很快就抱怨了起来。

“是啊，我们这些设备迟早要被全部被挖空了……”

有人还想继续抱怨，突然科室里响起了异常尖锐的警报音，欧阳依面前控制台上的警报灯也开始闪烁起来，对此众人都熟视无睹。

“估计又是成飞那边的战机干扰。”

“是啊，这个月已经很多次了。”

欧阳依微微皱眉，她看着标着“强度与频率”的屏幕上，一道尖峰信号正陡然升起达到了顶点，另一个贴着“时间对比强度”标签的屏幕，一系列波形正在从左到右地移动着，然后消失。

“这是一个单频信号。”

欧阳依即可意识到，她心里清楚很有可能是军用信号或者是大气放电带来的干扰，但是该走的流程必须要走，她将这段电波存下来然后交给科室的研究员分析。

很快，振幅图的数据以及干涉位置都被标注了出来，

“嗯，真是从北极星那个方向传过来的。”

欧阳依小嘴微张，接着她的手指在键盘上快速跳跃着，

“它的绝对强度是多少？”

欧阳依的心开始狂跳着，她觉得和尚说的没准是真的，但怎么可能，太奇异的，随即她的眼睛就死死地瞪大，

“天啊，31.4千多兆赫兹！”

“给我调出来所有射电望远镜的状态！”

欧阳依有些亢奋，随即研究员就报告了，

“81台射电望远镜都接收到了这份讯息，讯息在和恒星同步移动着的。”

“同步？！”

欧阳依深吸了一口冷气，这就说明着这份讯号的源头基本上不是从地球来的，也不是从地球的同步卫星那边传输的，如果真的是人为传输的话，那么它所要覆盖的区域那将至少是半个太阳系，欧阳依已经认定这是不可能的事情了。

“致电京师航空部，我们核查一下，然后把报告发给航天部，还有九洲！”

欧阳依强压住内心的激动，实际上她的心率已经超出了150，还在持续飙升。

她感觉自己已经快要找到了那个答案，驱动自己的到底什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