贾母闻言却未恼,反而得意笑道:“这就不用你操心了!儿孙自有儿孙福,宝玉是个天生富贵的,也合该他受用一辈子福气。”
贾蔷压着心头火,奇道:“老太太这话怎说?”
一旁薛姨妈已经笑了出来,指着姜英道:“宝玉娶了个好媳妇。”
贾政纳罕,看向姜英,姜英低着螓首,本本分分的站在一旁。
对于这个儿媳,贾政也谈不上多满意。
许是因为他去赵国公府时被轻视怠慢的缘故,也许是姜英不是传统上相夫教子做女红读女诫的大家闺秀。
只一个“好舞刀弄枪”,在贾政看来已是落了下乘。
不过他一个当公公的,自不会多说甚么,更何况他也知道自家儿子是甚么德性。
文不成武不就,草包一个。
贾母笑道:“今儿外面那些乱民看着想要攻船,旁个都唬的甚么似的,凤丫头平日里那样厉害,那会儿也吓的脸上没点人色。倒是英哥儿是个厉害的,要带人持兵器守在楼梯口。只要不放火,就能一女当关,万夫莫开。今儿若不是蔷哥儿回来的早,全家都要指着宝玉媳妇了!宝玉生性禀弱,能有这样一个媳妇护着,我便是合上了眼,也能放心的下。”
然而对宝玉心性了解不少的凤姐儿心里却好笑起来,宝玉是喜欢女孩子,可他喜欢的女孩子,绝不是姜英这样花木兰似的女豪杰。
莫说姜英了,记得前些年宝钗和湘云这样的女孩子劝宝玉上进时,宝玉都厌弃的往外赶人。
贾政听了惊奇的又看了看姜英后,沉吟稍许道:“若能如此,倒是极好的。只是宝玉一个男子,倒让女人保护,祖宗的脸也让他丢尽了。”
贾母气恼道:“在你眼里,宝玉就没一处是好的。罢罢,我这也不留你了,时候不早,你去歇着罢。”
贾政只得离去,等贾政走后,宝玉立时恢复了些神气,却同贾母、薛姨妈道:“如今也没外人,姊妹们……也不在了。何不让姨妈家的大哥哥和服侍他的人也上来。人多些,还热闹些。”
听闻此言,薛姨妈忙道:“你大哥哥的房里人非良善出身,这可使不得。”
青楼窑姐儿出身的妾侍,哪里好随意见人?
对见的人,十分不尊重。
孰料宝玉却摇头正色道:“姨妈这话有些偏了,那花解语虽是花魁出身,却精通琴棋书画针黹女红,说话温和知礼,便是寻常大家闺秀也难及。有些大家闺秀,出身倒是不差,可为人行事做派却粗糙的紧,还不如花解语呢。”
听闻此言,满堂人都变了色。
都不是傻子,岂有听不出宝玉之意的?
只是,谁也没想到,他会说的如此……恶毒!
再看姜英,本来就一直苍白的脸,此刻愈发惨白的有些骇人。
一双原本颇有英气的美眸中,此刻目光尽是惊怒,和支离破碎。
这一世,终难逃青裙白发,落个孤雏腐鼠的下场。
欺人,太甚!
……
皇城,大明宫。
因顾忌余震,所以帝后始终在皇庭上的大帐内所居,不曾搬回宫殿。
这一波,心有余悸。
便是士林朝臣们,也已经纷纷上书朝廷,承奏林如海,今岁即便再难,也务要先与帝后修缮宫殿。
大部分朝臣的屋宅也不过是有惊无险,皇上、皇后却因为宫殿太破旧,差点被活埋。
这种事,无论怎么说都说不过去了。
深夜,凤帐内。
尹后疲倦的倚在一明黄锦靠上,双眸紧闭,一只纤白玉手捏着眉心,问着不远处的牧笛道:“孙老供奉如何说?”
牧笛躬身道:“回娘娘,孙老供奉以为皇爷的情况并不十分好。虽然救治的及时,性命无忧。可御案砸的太狠,砸的位置也太要紧,正在腰骨脊椎最脆弱处。虽有正骨圣手在,可那处不比其他,便是正合了,也没太多用处。从今往后,皇爷怕只能躺着了……且,连大小解都要人伺候着。很是痛苦……”
听闻此言,尹后手从绝美的俏脸上放下,却仍未睁眼,面上看不出许多悲色,唯有凝重和肃穆。
她轻声道:“此事,为何先前不同本宫和林如海、韩琮等人说明?是否皇上仍有治愈的可能?”
牧笛摇头道:“奴婢问过孙老供奉了,他只说这种可能微乎其微。之所以没说,是因为涉及天子龙体,这等极坏的情况,没到不得不说的时候,是不会说的。这等做法,原是成例。”
尹后闻言,终于缓缓睁开了眼,道:“从今日起,本宫要在龙帐内伺候皇上,寸步不离。你去将本宫的紫毫取来,再寻一本《般若心经》来,还有一把干净的短刃,和白纱。”
听闻此言牧笛心惊,问道:“娘娘这是要……”
尹后缓缓起身,面上尽是凛然之色,一双凤眸明亮的让人有些炫目,不敢直视,只听她缓缓道:“本宫要为天子,抄血经,祈福!”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