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话一出,楚砚辞和温离愁同时愣住,在短暂的回味后,温离愁垂落在身侧的手陡然一紧。
温翎继续说:“你的母亲在生下你不久便离世了,走之前只有一个愿望,那就是希望她的孩子不再背负蚕蛾一族的命运,可以和普通人一样,哪怕生命短暂,但至少可以安安稳稳幸幸福福地度过一生……但是她没有想到……”
说到这儿温翎不由垂了眸,“但是她没有想到,你的妖骨会生在脸上……剔除妖骨就意味着……”残酷的现实使得温翎如鲠在喉。
“至于你怨恨多年的父亲,他确实没有尽到一个父亲应尽的责任,你可以说他不是一个好父亲,但绝不能说他不是一个好丈夫,他与你母亲伉俪情深,他明知你母亲是妖但还是娶了她,你母亲突然离世他比任何人都要心痛,又怎会伙同道士伤害你母亲,他火烧你母亲只是一个幌子,目的就是为了保住你,若不是因为有你的存在,他怕是早就撑不住赴了黄泉……”
“还有那面你父亲从不离手的面具,那是你母亲所化,他只是在思念你的母亲……你父亲从未放弃过你,是他找到了那位婆婆让婆婆救你,他还经常接济你们,他……”
“够了!”温离愁不能接受自己坚信多年的事情被突然推翻,他死死盯着温翎的眼睛,眼眸猩红,“千年之前的事,你又怎会比我更清楚?”
“你活了千年之久,应该知晓溯将吧。”
听闻‘溯将’二字,温离愁在短暂的恍惚了一下后眼神轻颤着变得更加偏执,“就算你所说的这一切都是真的,可那又如何?!”
“我被人欺负唾骂侮辱的时候他在哪儿?!我夜夜难寐思念母亲的时候他在哪儿?!我差点儿死掉的时候他又在哪儿?!为了我好连一句解释都没有就把我扔进刺骨的水里?为了我好就要剔除我的妖骨致我人不人鬼不鬼?既然生下我就会死为什么还要生下我?谁问过我的意愿?谁问过我的感受?我所经历的这一切又是谁给的?是你!是你啊!你现在告诉我这一切又是什么意思?感化我?还是让我内疚自残形愧以死谢罪?你休想!你们休息!”
温离愁发狠地看着温翎,声音接近嘶吼,“温翎!温翎!我是人!我是活生生的人啊!经历这一切的是我不是你!死了一次又一次的是我不是你!如果你是我你会怎么做?以怨报德吗?我做不到!我做不到!”
发泄过后他一声一声喘着粗气,胸口剧烈起伏濒临崩溃。
毕竟是相伴了五十载又唤了五十载的兄长,温翎做不到漠视,睫毛轻轻颤了颤,温翎脚尖微微移动,只是还来不及迈出这一步,温离愁目光忽而阴狠。
“我现在只想要你,我只要你,只要你跟我走,我就放过他。”抬手指向楚砚辞,眼睛却死死盯着温翎,“如何?”
“不要!”楚砚辞的声音里都透着颤意,“阿翎,不要,我可以的,你知道我有多厉害对不对,你看啊,他打不过我,打了这么久我都没有受伤,他打不过我的,阿翎,你过来好不好,你过来……”
楚砚辞再次希冀地朝温翎伸出了手。
温翎侧眸过去,目光顺着他的手看向远方,可远方没有诗和故乡,有的却是一个又一个数不胜数的尸体。
她很清楚这些人为何而死为谁而死。
以前的事她虽不记得,可陆陆续续从朝暮的口中也了解了一些,以前就有很多人因她而死,如今亦是如此。
她就是个不折不扣的灾星。
半晌,温翎垂下眉眼,身子缓缓转向了另一边。
这下楚砚辞彻底慌了,温离愁却笑了,那双瞬息万变的眸子此刻澄澈如泉,清晰地倒映着温翎的身影,他笑着朝温翎伸出了手。
他以为温翎决定要和他一起离开,可不想,在双手触碰的那一瞬,温离愁感觉心口一疼,低头一看,另一只承载着渡劫期力量的手直挺挺地插进了他的胸膛。
他难以置信抬头,恰对上温翎那双被泪水模糊了的眼睛,“对不起……兄长对不起……我不能让你再继续错下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