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入了小玲姬居住的宫室,申容的心态才逐渐平稳过来,说实话,一步步走到今朝,她对无关之人的生死早已是置之度外,什么大玲姬,她当真没那么在意。
哪怕是茵梅和戚子早已经给王慧挖好了坑,只等她回来给填上土了,也实难令她先得意起来。
她就面无表情地抚上了小玲姬的肚子。
你说,这里头究竟是男是女呢?要是最后生出来一个男孩儿,刘郢会是什么心情?郑皇后和成帝又会如何对待?是接给她这个主母来养,还是只存个名在她这?
毕竟国朝还没有过这个规矩——母未死,子就抱给主母养的。
申容自己都未曾察觉,她那张脸上的神情实在冷得可怕,眼神些许空洞,底下又似藏着块经久不化的冰,就犹如一股寒风吹到屋子里,砭人肌骨。
深思过后,她抬头凝视上了小玲姬,就见这舞女脸上是显而易见的戒惧,双手不安地放在膝头,好似筛糠一样,连下唇都在颤抖。
一会怯怯地看她一眼,一会又迅速挪开了视线,就像生怕她会捏死她一样……
相比起田婉儿和王慧来说,大小玲姬在申容面前确实渺小,小得就如同一只蚍蜉,甚至这俩舞女入宫时都是没有姓名的,如今这名还是当时郑皇后随口取下的——就因为两个人脖子上各戴了串铃铛,年纪大的叫大玲姬,年纪小的就叫了小玲姬。
这样的人,她有什么好顾忌的?
就算最后当真是生了儿子,皇帝一高兴给她抬了位份,又连带着要赏赐她的家人,难不成这家子人里头——就当真有几个能抬得起来的?就能一朝爬到朝廷做官?然后建立自己手里的权力,来与她这个储妃抗衡?
又或者,能借着庶长子讨好了太子和帝后,同她一样——靠着自己左右逢源慢慢爬上来?
世上又哪有那般巧、那般轻易的事?申容挑起半边眉毛,徐徐地将手收了回来。
“储妃,奴女不敢僭越,这孩子,这孩子是太子和储妃您的,奴女承恩怀上他,自知无能养育,今后他一旦出世,奴女愿意献上。”
“奴女一辈子都会守口如瓶,孩子只当您是他亲娘。”
“只求您留奴女一条命,奴女一定不会说的,求求您,求求您。”
小玲姬当真是被大玲姬的死吓到了,又或者说是被王慧当时的冷漠吓到了,她往申容的膝边爬过来,连连磕着头,身上的曲裾袍都是穿旧了的,几处透得能瞧见里头的中单,发尾也枯黄干燥,一通动作下来,盘髻散开,混着灰尘垂在脸侧,又是鼻涕又是泪水的。
这副卑微的模样,就仿佛是要把自己嵌入地里,只祈求申容能让她活下去——
要不是茵梅反应得快,止住了她几近疯狂的磕头,女儿家一张姣好的面容就该要破相了。
申容的唇边这才牵起了一点笑意,不过那笑细细看去也当真不像是在笑,只发出来的声音柔声细语的,好似还带着些许安抚。
“你怕什么,这孩子是你的就是你的,谁还能抢了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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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这座皇宫里,死了个孺子不算什么大事,但太子后宫有女人怀孕了,却是顶了天的大事。
申容走的第二趟,原是要往兰房殿去的,不想才出门就遇着王慧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