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康九年太子再度监国,不同于以往浮躁的处事风格,自前丞相毕貹下了台以后,再没听过他犯出什么荒唐的错误来。
甚至于人表现得也成熟、高深许多,丝毫没有从前那般温柔敦厚的少年太子形象——高深得,众人都摸不透这位储君的心思。
跟着上了几期朝会,稳重得甚有多年理政的风范,尤其用人处事雷厉风行,几个从前只敢暗暗使用的太子党,都提拔到了明面上来,什么任许、焦顺倒罢了,甚至于从郡下来的几个,安渠,陈永贞,罗甫这些人都认命到天门殿上。
大有要为国朝政坛换一批血液的意味。
前头还无人敢说,到了后两月,自有看不过去的老臣到了丞相面前提几嘴。
“虽说太子用人在急,但未免闹得太过荒唐,而今天子仍在,提拔几个稗官到殿上议政,怎堪入目?”
“是啊 ,崔公还当多劝诫几句,朝堂重地,向来只由廷臣出入,陛下不在,太子年少不更事,自当有你我几人把持,也借此机会多与太子磨合,为将来计。”
不是近在储君跟前的人,自然不知道丞相崔斐也为太子党一员,只当他为天子做事,是个明哲保身的人物,就算是为自己,也断不能看着监国的太子这般“胡闹”。
崔斐捻着花白胡须回身,泯然一笑,“太子年少,你我更应该细细观摩,不多插手才好。”
方才回话的,一个乃是着名的二皇子党:内史署掾史陈肃,一个谏大夫卢正飞。
陈肃诧然,“崔公此话何意?”
却见崔斐笑笑回身,不欲再语。
天子沉疴宿疾,而今具体情况天下皆不清楚,天子昏厥那夜的事更是被瞒得密不透风,要论真正清楚的,唯有当日日出时在章昆宫殿内守着的:皇后、太子同丞相三人。而最终的决定,还是由那位开国皇后提出来的。
帝王的病要不要好,全在于这位国母的决定。
崔斐还记得那日郑皇后平静的话语——
“目今子昭尚在南方未归,若是陛下突然驾崩,于前方军心不利,朝廷乱势又未完全安定,等人心稳一稳,再宣告国丧也不迟。”
“陛下,先用一些温性药养着罢,阿郢监国,就宣天子养病在榻。”
这也是最稳妥的考量,主少国疑,除了那几个站太子的人,朝中人等尚未完全信服于太子,虽说去了一个毕貹,可仍有当时的主战者站二皇子,就盼着益北王一经战胜归朝,能与太子分庭抗礼。
眼下确实还不是登基顺位的好时候,还需得等南边彻底战败的消息传回来,余下那几个二皇子党再难有微词,这个帝位刘郢才能坐得顺顺利利,毫无争议。
郑皇后的意思,倒是与他们私下的考量不谋而合。
而这个话要是由郑皇后提出来的就更好了,郑氏身后势力不容小觑,若得郑氏相助,无异锦上添花。
于是两边心照不宣,就由着天子的这场病一直延续了近四个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