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脑海中浮现起当初在街边捡到阿诺的场面来。
当时天已渐寒,小丫头却只穿了一件薄薄的麻布衣,混在一众沿街乞讨的小儿当中。
她看起来又冷又饿,浑身脏兮兮的,抱着膝盖蜷缩在角落里。她甚至连个乞讨的破碗都没有,衣着脏乱但皮肤很白,与周围的人格格不入。
当她带着婢女走过去时,所有的乞儿都疯狂围了上来,只有这丫头没有,呆呆地蜷在角落里,浑然不知自己该做什么。
直到有人走到她面前。
阿诺抬头,一张稚嫩白皙的脸上满是泪痕,混着不知怎么粘上的尘土,像一只花猫。她好小一只,眼神稚嫩又无辜,很容易就让人动了恻隐之心。
花未眠将阿诺带回摘星殿的那天并未质疑过她的身世,后来许多年也未曾。
她以为阿诺如其他的乞儿一样,出身悲惨,不足为道。
可如今有人告诉自己阿诺竟是风吟绪的女儿。
那天,丫头亲眼看见自己的母亲死在自己面前,死在她最敬爱的公主手下。
花未眠微微阖眼,深吸了一口气。
这样的事,实在让人难以接受。
她记得阿诺当年跟她回宫之后,曾在一次年宴上面跟风吟绪打过照面,想必风吟绪那时就开始怀疑并派人去查了阿诺的身世。
风吟绪早就知道阿诺是自己的女儿,也知道阿诺在摘星殿,是她的贴身婢女。可这么多年,风吟绪竟没有利用过阿诺,到底还留有几分真情在。
母子连心,阿诺那天的反常,想必心里已经知道了真相。
她会怨自己杀了国师吗?
还是,能体谅她吗?
她很想问一问阿诺,可又知道现在兴许还不是时候。才过去两天,她想,应该再多给阿诺一点时间,等她慢慢走出来,等她自己找过来。
今日情绪大起大落,竟比宫宴那一日还要累。
她本要直接往床上躺去,忽然又想起来自己还未洗浴,下意识唤了句“折枝”,可话音一落才意识到折枝并不在旁边。
很快,窗外黑影一闪,有人推门进来。
他在外面站了一天,看起来依旧神采奕奕,不见半分疲倦。
花未眠忽然有些心虚,时渊到底是北漠尊贵的君王,却在这么寒冷的天气里在外面站了一整天。
他望着花未眠,等着她开口说话。
花未眠迟钝片刻,弱道:“你现在去将折枝叫过来。”
时渊没有动,他垂眸看她,眸光淡淡的。
花未眠以为他没听见,又说了一次:“你将折枝叫来,服侍本公主洗浴。”
时渊依旧没动,花未眠狐疑片刻,伸手摸了把自己的眼睛,又对着桌上的铜镜照了照,确定眼睛的红肿已经全部消退。
而现在,她仰视着面前的男子,见他冷峻的脸上轻轻噙起一抹笑,邪肆又漫不经心。花未眠极少见他这副模样,心里咯噔一声。
猝不及防间,他俯身下来。
低哑的嗓音从耳畔传来:“折枝恐怕来不了了,臣可以服侍公主沐浴。”
折枝来不了了?
花未眠正想问问折枝为何来不了了,猛地一阵天旋地转,她便觉身子一轻,整个人被打横抱了起来。
她恼羞成怒,伸手去推时渊的肩,却被他箍得更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