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师傅,看什么都透了。”芷茜对着院中的佛像拜了拜,那也是老死茶根雕的,面容慈和,山中老人一般的无争,没有红袍寺佛像的威仪和不可侵犯。
茶隐向掉落在僧袍上的一只飞蛾,挥了挥,飞蛾自顾去了。“芷茜施主,令尊,令兄都已故去,他们在时,我不喜他们为人,现在他们走了,功过都消了。武学典籍可以传家,传家的除了武学典籍,也可是精气神。一本好书,看书的人看书,是前辈教育晚辈。我觉得,书更像孩子,书中总是有很多需要去修改,去深入的道理,自古到今,哪一本书没有修订过。这个孩子,需要更好的老师,令尊,令兄为人,谁能放心《神木经》再入他们之手。”
“如若曦宁山庄,月离魂都有凭武夷门典籍称雄武林之心,少林必然不会令其保管。反观这些年,他们也并未因这些秘籍而外霸内王。并非他们修也并未为不够,而是成王败寇都是空,一人学武,难道非要打遍天下其他武学名家,去证明自己是天下第一吗?这其中,得是空,失是空。”
茶隐还在念着,爹爹和哥哥,最不喜这套,可又无奈。芷茜心不在焉,离家近了,烦恼反而多了。
“芷茜施主,令堂令兄就葬在山间。”茶隐指了指一个方位。
芷茜认得,爹爹和哥哥就长眠在兔眼弯。兔眼弯有两方很红的岩石,刻了谁都不认识的上古图形,不是楚家祖坟,也算冬暖夏凉的地方。
芷茜向爹爹和哥哥跑去。
没有月色,她是凭借记忆中的路。
过了一片一片茶园,一个一个竹林,飞蛾和夜游虫粘在她发髻上,衣衫上,手臂上。以前她不喜欢他们,又不是蝴蝶鲜花,现在,她顾不上赶他们。
两块不高的石碑,一左一右并列,两个土堆,覆了草。
灯火渐渐明朗,茶隐托着一盏粗陶所制的灯,宽口陶盆上,倒上茶油,粘上灯芯,灯已成,不需什么高超的制灯工艺。
碑文上的字迹,模糊到清晰。
工整,风骨凛冽,架构明了,但没有感情,没有哀伤的楚靖,楚白四字,没有儿女的名姓,只有生卒年。
“我嫂嫂呢?”芷茜想起大事“嫂嫂是茶家女,是哥哥执意娶她进门。”
茶隐摇头,“我寻遍武夷门,不见楚少夫人。想来她当时不在山上。”
“长孙肃玉没有放过任何人?”
“无一活口。当日是你爹爹,你父亲,设计杀害长孙先生在先。你掉入衡江镇水中,是被你父亲令人送到月离魂的,其余详细情节,小僧不知。”
“怎么可能,我掉入水中,醒来就在月离魂。”芷茜细细想着,寻雪也帮她想着,他们谁都不知,两人是如何相遇的。
“月离魂的水与外界不通,衡江镇根本无法通过水路到那。”
“可是我怎么相信你。”
“有人截获了你父亲的书信,那封信,就在长孙家,畅漪夫人也看过。小僧辨认过,是你父亲的字迹,虽然他用了化名。”
“字迹可以模仿。”
“你们楚家是爱茶人家,楚家墨汁上,有何物,你不知吗?”
“有高山岩枞茶的茶水,墨汁有茶香,颜色也与寻常墨汁不同。像墨玉的颜色。”
茶隐望向一道连廊,纱帘因为无人约束,像风一样飘荡,“高山岩枞茶不赠外人,残渣焚烧。”
“可是,可是,父亲这么做,我也是他的棋子?”黑暗中,山旋水转,
“芷茜施主,你生在武夷山,现在也在武夷山,如何看山看水,如何看己看人,全凭自己。阿弥陀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