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潇潇双手举杯,“大恩不言谢。”
吴明默契地喝了酒,酒足饭饱。
凌潇潇用黄纸给瞎眼老娘包上一条香飘一里地的烤猪排。
临走时,吴明装作无意地说,曹牢头到点没有点卯,家中无人,朋友不知,此人失踪了。
七天以后,有人在下游发现了一具腐尸。
官府派巡捕前去检验,尸体被水泡得全身浮肿,脸颊被鱼虾啃得只剩下半边。
经曹牢头的家人相认,正是好喝酒的曹牢头。
曹牢头的黄脸婆扯着嗓子哭喊,“让你不喝酒,你就是不听,非要死在酒上才利落。”
巡捕草草结案,酒后失足淹死,属于意外。
这是一个草菅人命的时代。
一个曹牢头算不了什么,十个曹牢头也算不了什么。
没有曹牢头,还有李牢头,还有杜牢头。
黄脸婆听说是吴明请曹牢头喝酒,闹到了死牢门口,非要吴明赔偿一笔银子。
吴明哭丧着脸,双手不停地作揖,明明是曹牢头讹自己的酒,如今还要赔钱。
人走茶凉。
其他狱卒纷纷作证,发饷不请酒,肯定要被穿小鞋,吴明也就是点背,恰好是下雨天请酒。
吴明也是一肚子的委屈,下大雨,曹牢头一时走不了,暗示自己此月还未请酒,自己怎敢不从?
黄脸婆管不了那么多,天天闹,时时闹,非说吴明故意害死她的丈夫。
此事纠缠了好长一段时间。
吴明不敢来连珠楼,凌潇潇不敢去吴明家。
就怕遇上黄脸婆,以黄脸婆耍横的本事,肯定能把此事串联一起。
后来,官府也被闹烦了,索性打了十个板子,打得黄脸婆皮开肉绽爬不起来,也就没人再关心她的生死。
吴明扭扭捏捏来连珠楼买一点熟食,以他的薪水根本买不起连珠楼的东西,但瞎眼老娘就记惦连珠楼这一口。
凌潇潇正在切卤牛肉,给他切了满满一包,再包上一只烧鸡,打两斤上好的烧酒。
他死活要付钱,她抵死不肯收,还塞了一张银票。
他涨红着脸,结结巴巴地说自己只是来看看她。
她瞪他一眼,挤挤眼睛,得意地说,“收着,钱,我有的是,给你娶三房媳妇都没问题。”
吴明不好意思地低着头,“不要三房,有一房就心满意足了。”
她恍然大悟,“你是不是打我家谁的主意?”
吴明慌忙摆着手,“没有,没有,我不敢。”
她揪着吴明的耳朵,“你给我老实交代,坦白从宽,抗拒从严,怪不得你对我连珠楼挺熟悉的,你是不是早就惦记上了?”
“没,真的没,你坐牢时,你家丫头素梅来找过我,托我关照你,”他疼得挤眉弄眼。
她双手一叉腰,“你也没关照我,还想娶我的丫头。”
他一下子急了,“谁说没关照?要不是我处处关照你,你早就骨头都不剩了,狱卒打你的主意,你得幸亏我看得紧。”
她扑哧一声笑出了声,吴明是一个可靠的男人,但这事能做主的不是自己,是素梅。
她唤来素梅,素梅的手在围裙上擦一擦,巧笑一声,“吴大哥,来看我家小姐呀?”
“看你,我有什么好看的。”她撅着嘴,长长叹一口气,“女大不中留,人家是来向我讨媳妇的。”
素梅啐她一口,红着脸跑回厨房。
她朝吴明勾勾手指头,让吴明附耳过来,“媒婆,彩礼,一样不能少。婚后得住我这儿,带上你老娘。”
“我这是入赘?”吴明一半欢喜一半忧。
“不是入赘,我提供住处,你老婆得给我管厨房,否则我连珠楼就瘫痪了。”
“成,成。”
曹牢头死了,掉进湖里淹死了,死相远比不上往往复复吊在房梁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