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尤思来想去,深深认为,萧别离是她情路上的一个拦路虎。
这个人连自己的爱人都能杀,若是来日有必要,他肯定第一个除了她。毕竟,她一而再再而三地诈他,定然早被怀恨在心。
不行,她不允许任何人拆散她与白应留,生离不行,死别更不行。
既然萧别离不会再轻易相信她,那她必须抓住他一个把柄。至少,透过他的眼睛,窥探几分幕后指使者的心肠。不然,即便白应留治好病,她怕也过不上安生和谐的夫妻日子。
想到这些事,李尤倒是蛮有干劲。
盗气丸整不了,那再改改,改成含在口中之药。头昏如欲眠,眠深药劲起,心脏骤停之际,四肢抖动也无妨,反正她熟睡时,偶尔确会突然抖一下。
她管这个叫闭神丹,是假死药。不过为了防止白应留起疑,这药仅会使人被迫屏息少时,后会自行恢复,不会当真深陷假死状态。
如此看来,这药除了诈人,也没什么用,她似乎净做些没什么用的东西。
思及此处,李尤深深挫败,连往日里看着可人的小青菜都蔫了吧唧不新鲜了。
白应留蹲在她身边,一起看向菜地道:“该捉虫了。”
说着,他到菜地里捉了虫,放在李尤手心捉弄她。不料,她嫌弃地将虫子踩死,将尸体拖到了蚂蚁窝。
“开饭了,蚂蚁兄弟们。”她蹲在地上看蚂蚁,又问:“你说蚂蚁去叫他的兄弟来搬食物的时候,我把虫子挪走,蚂蚁会不会被骂大骗子?”
他亦蹲下道:“或许会骂小骗子,小骗子听起来可爱些。”
听出来他话里有话,她便佯装不满地打他臂膀,不过玩闹嬉笑间,心里还是会觉得,做些没用的事也很值得。
有这份念想,一夜之间,她可以做许多事。
譬如眼看着萧别离心有愁绪,对月饮酒,海量海量,怎么都喝不醉。遂是弃了这头,转而将医圣几十年的心得输进自己脑袋。
瞬时,她感觉自己得到了升华。
不过,东西太多,委实难以一一牢记。好在东西都进了她脑子里,大不了潜入自己回忆再温习就是。眼下记住了对付乌花毒的思路,已然是美哉,善哉。
再回头,那边的萧别离终于醉了,美哉,善哉。
不过,潜入萧别离的脑子可要谨慎,毕竟不是要看他读过什么书,也不是让他一夜梦境都是念书。
这须得宁心静气,进入回忆后,先得察看自己有哪段回忆被翻新了。
李尤忐忑不安地查验,心中又疼又喜,因她脑子里被揪出来的竟然是鬼窟时,白应留被砍那一段。
喜的是,这一段可以替换成白应留自己记忆中被砍的情景,如此就显得与李尤更无关。疼的是,不忍心再看他受伤。
于是,她将目光转向萧别离的回忆深处。
有一女子,身影绰约,开口便令人酥了骨头。
她眉眼温柔道:“萧郎。”
霎时,一把匕首插入她腹,在她瞪大的双眼确认来人后,又听得一声响,另一把匕首插入了她的胸膛。
她坠入萧郎的怀中,长睫止不住地轻颤。
李尤看不到萧别离的脸,只能感到周围有人离开。且四周愈来愈安静,如同怀中人愈来愈微弱,如同逐渐步入无边深渊。
忽然,脚步声打破这令人窒息的寂静,却惊出一身鸡皮疙瘩。
李尤循声看去,一个雍容华贵的女子轻笑道:“弟弟要送我一出好戏?”
李尤记得,这是当街纵马的长思公主。
轮椅上的人自长思公主身后现身道:“阿姊若是救起这个女子,便是得了一个上好的陪嫁丫鬟。”
萧别离闻言跪拜,仍是看不清他的面庞。
长思公主拔下女子胸口的匕首,冷笑着用手指将刀尖抵缩,见鲜血自刀柄汩汩流出,她道:“弟弟的小把戏可是越来越出神入化了,怎还须得我出手救人?”
“腹中一刀下去,生死未卜。不过鬼窟之事牵扯甚多,本就宁可错杀,不能放过。故此,于警世司而言,她不能活着,至少不能以这张脸活着。”
“你可知换脸的代价为何?”
“约是同兄长祛麻子一般,毁掉那块肉,重长吧。想来鬼窟之事,她不死,也得承受一番苦难才得以赎罪。更须得承住这番苦难,才是阿姊喜悦的陪嫁丫鬟。”
“弟弟一向仁慈,阿姊可是担心得紧。如今见弟弟能这般想,阿姊已然喜悦。”
“阿姊愿帮弟弟,弟弟喜悦才是。”
长思公主拔下头上的牡丹发钗,扔在萧别离眼前道:“既是如此,便将她的脸划满血印再送进我宫中,可要划快些,不然肠子流一地便救不回了。”
萧别离手指微动地勾住发钗,而后握紧,关节泛白,有鲜血自掌间滴出,但他低垂的头只看得到绣花鞋远去又停留。
“弟弟,她叫什么名字?”
萧别离抬头,却是旁人替他答道:“小月。”
“小月不好听,以后她叫浓月。”
长思公主嫣然一笑,轮椅上的人也在笑,他们拥有相同的桃花眼,单是对望,便令人心神荡漾。
可不知怎的,李尤心底涌起浓浓的恐惧。这恐惧在萧别离拿起发钗猛地划向小月脸庞时,倏地将李尤弹出。
她分不清这是她的恐惧,还是萧别离记忆深处的抵抗。
她只知道,近来的月,确实太浓了。
而她,摸着自己的脸,连连咽口水,好似黑夜中隐藏着恶魔,要将她吞噬。
她惊惧地闭眼,凭着感觉回到自己身体。身体仍在温暖的怀里,却止不住她心底阵阵寒意。
小月的事情,白应留是不知吗?
还是他知道,但他有所隐瞒?
为何隐瞒?
她想不出缘由,但白应留的记忆中不见此事,约摸是他不知道,或者对他而言不重要,没必要特意提吧。
这般想,她长出一口气。纵使这警世司的新主子也是个心狠手辣的角儿,不论如何不会放白应留自由,但白应留站在她身边,她便足够安心了。至少,白应留在她身边,主子也会留她一条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