成掌柜挑眉道:“将案库搬出去,可是要划给你银两?还是你用被退亲得来的钱财?”
心头忽然被扎了一下,怅然若失的情绪随之升起,他心里不知是期待被找到,还是找不到,但她却将抉择交予他手。
“她的手帕掉在地上了。”
“她这是扔在地上。”
“你不捡走?”见他沉默,成掌柜又道:“被旁人捡走,兴许会出事。”
不消她解释,酒楼的座头中便绘声绘色地彰显会出何事。
李尤尚未入座,便见一男子拿着一方绣着鲤鱼的湖蓝手帕,让众人猜这手帕从何而来。
座头中有人笑道:“把你的姘头都猜一圈了,别卖关子了,到底是谁的。”
男人“啧”了一声,道对方没有见识。
“这料子,这丝线,这针脚,是一般人用的手帕?还猜了一圈的姘头。”
众人哄笑道:“不是一般人,难不成是皇亲国戚用的?”
男人神秘兮兮道:“差不多了。”
这话引得李尤点过菜后,也循声看去,却是看不出所以然。
她问:“何首乌,这针脚有什么讲究?”
“这针脚……”
一声讥笑打断何首乌的话道:“说你是田……说你是小门小户出身,你还不服。”
熟悉的笑声令李尤头皮发麻,扭头一看,果真是那吏部尚书家的邓大小姐。
李尤撇嘴不理她,她却自顾自道:“那针脚一看便知是成州贵女的绣法,土生土长的京中贵女的绣法与此不同,昨日我带了京城绣娘去,你若是双眼从男人身上移至女儿堆中,自然听得到绣娘讲这针脚不同。”
夹枪带棒的话听起来便知,邓姑娘仍是持着老旧看法,并不以为有错。但李尤也不认为自己有错,道不同不相为谋,话不投机半句多。
李尤安慰自己,遂是拿起筷子,欲要埋头苦吃。
邓姑娘不依不饶道:“这里太吵了,我要去阁儿中,你和我一起。”
“你去你的,跟我有什么关系?”话音方落,她灵光乍现道:“你不会是来和我套近乎的吧?难不成是你家中让你向我道歉?”
邓姑娘被戳中心事,霎时涨红了脸。看着这笑脸愈发嚣张,她旋即抱臂背对李尤时,又听到方才拿着手帕的男子在高谈阔论。
“这有人起疹子只是起疹子,有人起疹子还喘不上气呢。但是有人喘,那不是起疹子,是私会去了。二十岁的老姑娘,哪里耐得住……”
正是气头上的邓姑娘一脚踹翻那人面前的桌子,指着他厉声道:“侮辱名门贵女,你可知你犯得什么罪?”
男子冷哼一声起身道:“我犯了什么罪?”
邓姑娘一把拉起李尤的手臂,拽她起身道:“他犯了什么罪?该怎么判?”
李尤踉跄两步,环顾四周是一片陌生人看笑话的眼神,低头是她掉在地上的牛肉。
是爹爹让她去州都尝尝的牛肉,是白应留让她一顿吃个够的牛肉。
“怎么判?”
紧逼的言辞令她一脸委屈道:“我怎么知道他犯了什么罪?”
邓姑娘推了她一把道:“这时候不是你和我置气的时候,他可是污蔑李渺渺私通。”
“谁和你置气了?我又不认识他,我又不认识李……”她一愣,忽然觉得这个名字有点儿耳熟,“李……渺渺?”
她以口型,无声地问何首乌,渺渺可是相府千金的闺名。得到肯定后,她瞬间想起了昨日那弱柳扶风的美人,以及周遭不知是谁香味扑鼻的香粉,还有找不出半朵花的丞相府。
李尤反握邓姑娘的手臂道:“诬告反坐,你怎么能将诬告反坐忘了?”
“但他一个小门小户的,竟敢侮辱名门贵女,只判个私通太轻了,怎么不也该诛他九族!”
“天子犯法,尚与庶民同罪。庶民犯法,与贵女同罪,有什么疑问吗?”
“哪里来的天子犯法与庶民同罪,我可未曾听说过,我只听过刑不上大夫!”
李尤忍住“大姐”二字,跺脚道:“你是和法沾边的事真一点儿都不懂,那咱们先放一边好不好?但说这私通有婚约者徒两年,无婚约者徒一年半,扔他去做一年半的奴隶,哪里还能活着回来?恨不得把他这条命给榨干净不可。”
听到这里,邓姑娘满意多了,遂是喜笑颜开地对那男子道:“你是自己去官府,还是我押着你去?”
男子推开两个姑娘道:“小丫头片子们,别挡爷的路,爷就不和你们计较了,否则,哼。”
“你敢推我?”邓姑娘捋起袖子道:“我今日不打得你跪地喊姑奶奶,我就不姓邓!”
“住手!”
李尤正要拍手看好戏时,耳旁突然传来这声厉喝,又是熟悉的声音,又是令她后背发麻。
“陶少卿!”邓姑娘一脸愤恨地指着男子道:“我要告他!”
“我知道。”
他不止知道,还引来了巡城兵,以闹事为由请这男子与邓姑娘走一趟。
“我才不和这种人一起走,我不过是砸了张桌子,交上罚银即可,对吧?”
邓姑娘目光灼灼地看着李尤,看得对方满怀压力地点头。但她交过罚银后,那男子仍被一队兵带走,因着除她之外,另有人告他诬陷。
“痛快!”
邓姑娘长舒一口气,转手又抓住李尤,省得她像上次一般跑掉。
“上楼!”
不待她拒绝,成掌柜便迎来,请这三位大神至阁儿中入座。
成掌柜说令人舒心的话,媚而不俗的双目勾人至心坎,只是非平凡人的感觉令李尤蓦然想起自己留在此处的意图。
她问:“掌柜,方才我差些被推倒时,可是有位小二哥以背,托了我一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