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能根治。”
“当真?”
越问,李尤越觉得有指向性,恐怕不是问她,是问其他人。
一个人闯进她的脑海,令她心中起了大胆的联想,但环顾四周,除了墙根下未种花花草草外,这院中也是种了花的。
张口又闭的动作被捕捉,哪能轻易放过?
他道:“探头探脑,可是有何隐瞒?”
“不敢不敢。”她脑子一时间转不过来,便一股脑道:“只是想到近来发生的事,未有相府之事更大,难免想到了惹祸的手帕上,绣了条锦鲤。丞相千金,似乎甚爱绣锦鲤。”
“那又如何?”
听出关切的语气,她神秘兮兮地问:“殿下,您知道什么动物与龙关系密切吗?”
“凤凰?”
“是水里游的鲤鱼呀殿下,鲤鱼跃龙门,便成了真龙。”
张游双目一瞪,气势逼得李尤浑身一抖,遂是趁机将杯盏摔碎在地,亦顺势跪地道:“当然,鲤鱼跃过龙门,会变成神仙的盘中餐,危险,危险得很。”
“明人不说暗话,摊开说你心中所想。”
李尤咽了口水,她心中所想若是说出,便不得不与张游为敌或为伍了。
手指微颤,她道:“殿下,小的闻说邓将军曾做您与圣上的伴读,时常将您与圣上的趣事讲与丞相千金听,千金喜听,似是钟情于圣上。这消息虽是小的东听一句,西听一句拼凑而来。但若是真,依小女儿之见,许是不好意思直接探问心上人,便旁敲侧击罢了。如今看那游于湖蓝手帕的锦鲤,想来殿下可得丞相之势。”
张游顿失逗趣之心,有一下没一下地以折扇击掌后道:“可知你说的话被人听到,有何后果?”
她自然知晓,但她心中有疑,不知该如何与这位殿下相处。
他到底有无篡位之心?知不知晓兄长身世?自高墙坠下后有无报复之意?是否要拉拢哪些势力?
她将头埋在地上道:“殿下的府邸固若金汤,怎会让人将这话偷听了去?我不过是想向殿下透个底,也望殿下说些我能听明白的话。我知晓的,我能做的,远比殿下想象得更多。”
“我怎知,你能信?”
她抬头道:“殿下若要我的忠心,只须付出一个人便可。想来殿下允他将我安置在车骑将军旁,自有用意,我若不为殿下所用,不止是浪费,更是威胁。”
折扇“啪”地展开,声犹如利刃出鞘。
他道:“你在威胁本王?”
“不敢不敢,实乃毛遂自荐。”
折扇摇晃中未闻吱呀声,唯有些清脆,令人想到铁制机关扇,周遭气氛正如机关扇中的各种暗器般蓄势待发。
正是她心要从嗓子眼中跳出时,他缓缓问:“你从丰都出来,可亲眼见过血肉池?”
“回殿下,见过。”
“如何?”
“有如地狱。”
他沉默片刻后道:“病来如山倒,病去如抽丝。眼下可不就是积弊成疾,三五年治不好的重病?你好生对付他,剩下的人都太老了,劳心费神更耗气血,我熬也熬死他们了。”
“……?”
他似乎是在透个底,但她不敢乱猜,若是会错意,或是事后不认账,可不是她能承受的后果。
于是,她道:“殿下,听不懂。”
“……”
他合扇道:“多一个人分担倒也无妨,只是出事后,别把我拖进去就好。”
她叩头道:“懂了,只是不知殿下是否愿意信任我。”
张游望着石桌旁的池塘道:“不太愿意,你不够听话。”
她望向桌上茶盏,不知会不会一杯倒,但酒楼那日后,她晓得自己酒量见长,一杯只会微醺,若能吐出来一些,会更清醒。
他推着轮椅向池塘边走道:“不过有几分小聪明,以为我这是浊酒。”
她充耳不闻,决意起身,为自己倒了杯茶,举杯道:“殿下,小的以茶代酒敬您,以示忠心。”
茶杯摔碎声响起时,张游一回头,便见李尤晃了两下脑袋,径直倒在地上。
他怔了一下道:“醒醒。”
见对方毫无反应,他摸出几颗花生,一边剥开扔口中,一边以花生皮砸她道:“起来,你不是要找秦寒霜,让人陪你一起去。”
见她还无反应,他又摸出两个核桃一压,又是吃着里面的仁,砸着外面的壳道:“这你都能忍?别怪我下手了。”
见李尤仍是毫无反应,他摊开折扇的瞬间,一根丝线自其中飞出,细线系的爪子在抓住李尤后迅速收回。这边一用力,就见她直直向池塘飞去。
千钧一发之际,一个身着雪青色衣裳的身影将她拦腰救下。
落地的瞬间,张游打量着来人道:“你说的对,这衣裳颜色不衬你,倒并非是过于尊贵,而是……太骚了。”
来人并不理睬,本就不白的脸更黑了。
张游道:“你既然现身,可是要同她一道去寻秦寒霜?不过,于情于理,秦寒霜都不会夸这对家参与的刀,撑死夸一句你。你若想听世人夸长生刀,不如将之前棚中故事添油加醋地散布在酒楼里。而后,便收手吧,做人要低调。”
长生刀的主人将肩上所扛姑娘轻手轻脚地放直立,不得心思回话。
李尤浑身脱力,落入他怀的瞬间,张游道:“唉,你和陶天泽一样,被外物所困,被外人言语左右,又浑然不知。”
正想着将李尤安置在何处时,骤然听见这话,他一握拳,扶着她肩,轻轻推开一掌距离,却见她一手抓住了那雪青袖口处所绣的月牙,径直将腹中饭菜酒水皆吐了上去。
他又气又恼地瞪了张游一眼,张游以扇掩着口鼻,眼神极力澄澈地道:“谁知道世间真有人会一杯倒,我看她在酒楼里能言善辩,不似醉酒。”
“不必去寻秦寒霜,长生刀的价值,我心有衡量,不会再因外人诋毁而怒。我会收手,不为你惹麻烦。”
张游的眼神恢复惬意道:“她只这样,你就忍不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