喧闹的长街上,一队腰挎刀剑的将士正百无聊赖地值守在一家书铺外。
书铺内,郁山月正认认真真地挑选着话本,外边一个年岁瞧着不大,还有些少年气的将士悄悄凑近一旁的坚毅男子,问道:
“昨日殿下见了将军吗?”
坚毅男子尚未说话,旁边的另一将士接话道:“没呢,又是在门外念了一下午。”
说着,他忍不住抱怨起来:“这五殿下也不知哪来那么大的架子,将军千辛万苦将人救出,结果现在连见一面都使不得,真是……”
少年将士也连连点头,又嘶了一声,拧眉问道:“这五殿下究竟给将军灌了什么迷魂汤啊?”
他嘟嘟囔囔,打抱不平,“有了正夫,还能得我们将军另眼相待,竟然还这般冷待将军。”
“二十一天了!将近一个月,愣是让将军在门外念了近一个月的话本!这朝廷……”
“咳。”
坚毅男子此时才猛咳一声,打断少年人的话:“不得如此妄议殿下。”
其他的人纷纷闭嘴,互相挤眉弄眼。
其中一人一动,敏锐地听着里边郁山月的沉稳的脚步声,当即咳了一声,众人纷纷站直身子,端正神色。
郁山月在里头挑完话本,拿着大步走出,干脆利落地翻身上马,扯着缰绳即刻驰出,余光瞥见后面的将士们正带着心照不宣的笑,当即皱起了眉头。
黑马一路奔驰,到了僻静的地方,郁山月长吁一声勒住了马,转而望向后面的几人冷声道:“回府后,一人领三十鞭。”
几人憋着气,闷声应下,瞧着颇不服气,郁山月的眉头更紧了,俊美冷峻的面容上布满寒冰。
“从始至终,是我仰慕殿下。”
郁山月平静道:“殿下曾直言于我无意,是我纠缠。”
“为我打抱不平,着实没理。”郁山月拉紧缰绳,将马头调转方向,冷静道:“再加十鞭。”
说着,便纵马飞驰而去。
后边的人听了俱是羞愧不已,当即乖顺地追着郁山月上前去了府邸。
郁山月进了府,下了马,脚步轻快地向着院子走去。
殿下今日好似能出来走走了,他今日可在外头见见殿下吗?
拐出长廊,寒风扑面而来,郁山月当即推翻此前的念想。
这般严寒,殿下还是莫要出来了。
如他想着赵沉玉般,京城中也有人思赵沉玉若狂,而李远宁那几个,更是坐了马车南下,此刻怕是还有一日便到了。
赵沉玉还半躺在床上,听着寻叶用润雅的嗓音含笑为她念着话本。
“你不过一个平头百姓,竟然敢……”
郁山月才走到院中,就听着潺潺雅润的声音流到耳畔。
捏着话本的手一紧,郁山月脚下停都未停地走上前,跨上石级,伫立到房门外,静静地凝视着棕色门扉。
寻叶亦是听到外头的声响,声线一变,越发娴雅清润,只这话本内容——
“张三当即一怒,径直上前将人推至床榻上,一脚跨上她腰间,俯身将手伸向她胸前……”
郁山月越听越觉着不对劲,眉头耸成一座山峰,欲言又止。
殿下原也听这些吗?
那他买的话本……
房中的赵沉玉并不如他想的那般安逸。
赵沉玉并不喜欢旁人念话本,看话本肯定要自己独自一人看,而今她肩上、胸口和膝盖后都有伤,而今胸口得伤口正关键,不便扯动伤口,连抬手翻书都使不得,只得让人帮忙念念。
本放空大脑,准备听得寻叶念话本,听着听着觉着不对,余光瞥向寻叶,他正温笑着,青衫乌发,端是一副温润如玉得谦谦君子模样。
鲜红的唇瓣正微微扇合,吐出暧昧而诱人的话语,眼睛还若有若无地瞥向赵沉玉,像是竹林深处的旖旎。
这人真是不分时间地点地疯。
赵沉玉本想喊停,但转眼一瞥,瞧见门外高大笔直青松似的身影,思索着要不要干脆以此吓退他。
但拒绝人为何要以损害自己的名声为代价?
念头刚上来,赵沉玉又反应过来。
是不该以损害自己的名声为代价,但看阅这些话本又怎会是损害名声的事情?
赵沉玉最终还是喊停了,不是因为羞耻,而是因为燥热。
寻叶话一停,门外便传来轻微的敲门声。
“叩叩——”
声音极其轻微,小心翼翼地,像是害怕打断什么似的。
赵沉玉不言不语,没有理会,此前她已明确拒绝了郁山月了,但这人实在倔到极点。
没听到里边声响,郁山月松口气的同时,长睫垂下,掩住眼中的暗沉失落。
殿下今日还是不愿理他。
到了第二日,让赵沉玉意想不到的人来了。
郁山月照例来到赵沉玉的房门外,细细聆听了一下她的呼吸。
听得里边的呼吸并不规律,才站在赵沉玉门外的郁山月恭敬俯身对紧闭的房门行礼,而后翻开昨日精挑细选的话本,开始念了起来。
没念几句,院外嘈杂的人声传来,甚至一度压过郁山月的声音。
冷峻面容越发沉硬,他当即站起身,向着院外走去,才下了石级,就迎面碰上俊逸爽朗的苍蓝劲服的男子。
紧随其后的,是眉眼精致完美至极、颇具少年意气的公西辞,和温润儒雅、长身玉立的温予怀。
再往后还有另外两人,一人穿着简朴棉布长衫,面容白净秀气,周身气息干净到极点。
这几人,想必就是消息中提及的殿下正夫与二位侧夫,还有那位在太医院的贵侍。
这几人五官出色,气质独特而极易辨别。
最后一人则让郁山月的视线停驻一瞬,瞳孔微微紧缩。
最后的少年已然隐隐有了青年的模样,着了一身长青色锦袍,面容俊美至极,身上如冰雪般晶莹剔透的肌肤,在日光的照耀下极其瞩目,仿似汲取天地精华而生的雪莲化作人形。
只这一眼,郁山月的长指微微蜷缩一瞬。
这便是殿下那位绝色贵侍——寒露。
再往后则是他见过的那名妩媚艳丽和沉稳俊雅的两名内侍。
郁山月再次不动声色地巡视一圈,微微松了口气。
还好没有和他撞型的男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