乡下地方,用不上什么好蜡烛。再加上价格昂贵,靖父只能买些劣质的灯油,点起油灯,给一家子照明。
这盏油灯,会亮一整晚。
没办法,灯光一灭,连他和大儿子都能清晰地感觉到那股入骨的阴冷。
“只要撑到太阳升起就好……”靖父躺在床上,他拍着两个孩子说。
靖苍筤睁着眼睛,安静地被父亲拍着哄睡。
忽然间,一个圆滚粗壮的鬼爬上他家的房梁,顺着梁又爬到靖苍筤的正上方。
一人一鬼瞪着大小眼,注视着彼此。
感觉到儿子睁着眼睛的时间太长,靖父抬手捂着靖苍筤的眼睛,让他睡觉。
“睡着就看不到了,别怕。”
靖苍筤听话地闭上眼睛,虽然他知道这么做并没有什么用处。
靖苍筤躺在里面,靖父在中间,靖家大哥睡在最外面。
他左右睡不着觉,就爬起来看了看。
刚好发现了靖苍筤的眼睫毛颤啊颤。
靖大哥笑笑,一溜烟钻进了最里边,这下把靖苍筤夹在中间了。
他年纪也不大,却已经有了长兄的担当。
他学着父亲的样子,拍着靖苍筤的胳膊,然后给他讲着自己在学堂听来的故事。
“大哥,你想进学吗?”
大哥讲故事的声音一顿,他抬手摸摸靖苍筤的头,说:“不想。”
丝丝冷风从并不牢固的窗户钻进来,那油灯的光亮一晃,就在靖父以为它要灭时,那火苗一扭,又燃了起来。
靖苍筤就在父兄的陪伴下,在大哥断断续续,偶尔还要想一想故事经过,实在想不起来,只能自己乱编一气的故事中睡着了。
这晚对于靖苍筤来说,是再正常不过的一晚。
在他拜入鹿鸣山之前,他每天晚上都是这么过来的。
在群鬼的环绕中,在父兄磕磕绊绊地守护下,靖苍筤还算平安地长到了八岁。
这一年,他的父亲和兄长都因为阴气入体,离开了人世。
在那之前,靖父不是没想过找道士来看看,可是他们咬咬牙花钱请了道士来,那道士看了几眼,却大惊失色,连连推辞,直接跑了。
事后,他还想把靖苍筤的情况传出去,被上山的靖家长子发现,靖父又给了一笔钱,才堵上了他的嘴。
自那之后,他们就再也不敢找道士来了。
所以,他们一家人只能这样忍着,彼此扶持着走在黑暗里。
靖苍筤握着父兄的手,看着他们青灰中泛黑的脸。
“苍筤,好好活下去……”
这是父亲对靖苍筤说的最后一句话。
后来就是靖苍筤上山拜师的事情了,紫菂已经知道些大概,靖苍筤的这些记忆也都是走马观花一样迅速掠过。
直到,靖苍筤遇见了程贯一。
两个年龄差不多的少年,因为养剑所需的材料闹了起来。
确切的说,是程贯一闹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