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瞻基望着月色,叹了口气。
游一帆轻声问:“中秋之夜,陛下为何愁眉不展?”
朱瞻基欲言又止:“从来只有别人哄着朕,朕还真不知该如何哄人,云舟以为呢?”
游一帆开口,若有似无地试探:“陛下要哄的,自然是女子了。”
袁琦连忙道:“那是自然……”
朱瞻基侧目,皱着眉冷冷看他一眼,袁琦赔笑。
游一帆失笑出声,默了片刻,又轻声叹息,感慨道:“陛下坐拥江山,天下间的美人任君采撷,今日竟会为一女子苦恼,臣实在不解。”
朱瞻基哼了一声:“嗯,从前有人告诉朕,朕也不会信啊!”
游一帆面无表情地劝说道:“陛下,女子骄矜善妒,过度的忍让与宠爱,只会让她们忘乎所以、得寸进尺。您对那个人,或许就是宠爱过甚,才会叫她拿捏三寸,借宠生骄。”
朱瞻基怔住:“是这样吗?”
游一帆低头静默一瞬,点点头,掩去眸中失落:“您搁着她,冷着她,不理她,再过段时日,您肯多瞧她一眼,她也要感恩戴德。”
朱瞻基微微摇头:“那是你不了解她。”
游一帆不以为然,自信道:“陛下,天下的女人都一样,譬如当年的郭贵妃,万千宠爱于一身,何等骄纵跋扈,先帝一冷了心,她不也是以泪洗面,日日来求情么?”
朱瞻基若有所思,正欲转身回殿,突然问袁琦:“你先前说,吴昭仪落水了?”
皇帝走了,阿虎迎上来,悻悻道:“大人,您这主意能管用么?”
游一帆哼出一声,仰头望天,勾起嘴角:“天知道!”
朱瞻基来到吴妙贤寝殿:“平时她最娇气,怎么今日不让江司药来瞧瞧?”
芳佩连忙拦住:“陛下,主子已经歇下了。”
袁琦低声呵斥:“大胆,你敢挡驾?!”
芳佩低下头,恐惧万分地跪了下去。
朱瞻基扫了她一眼,疑心顿起,快步走到帐前,掀开帐子一瞧,吴妙贤攀着子衿的手臂睡得很甜。
这一刻,朱瞻基心头五味陈杂,他弯下腰,仔细去看子衿的睡脸,子衿呼吸均匀,也睡得很恬静。
芳佩欲言又止。
朱瞻基一声冷笑,重重放下了帐子,转身就走。
芳佩连忙追了出去:“陛下,药膳最怕误了时辰,我家主子请孙娘娘五更天亲自启坛,这才留下歇宿……”
朱瞻基脚步顿了一下,快步离去。
芳佩松了口气。
朱瞻基走出很远,忍不住又站住了,扭头向房内望去,气得声音发抖:“她分明存心气朕!”
袁琦赔笑。
朱瞻基气恼:“好,很好,好极了!”
袁琦看着朱瞻基,几乎以为他气糊涂了。
朱瞻基拂袖而去。
袁琦连忙跟上去:“陛下!陛下!”
谁知脚下不稳,一个趔趄,摔了个脸朝地:“哎哟!”
寝殿内,听到脚步声离去,子衿睁开了眼,眉眼弯成了月牙儿,娇俏一笑。
吴妙贤贪凉,不经意地翻了个身,掀开了被子。
子衿仔细替她把被褥掖好,谁知吴妙贤又烦躁地挥开了。
子衿摇头,替她再次重新盖上。
一而再再而三,跟诚心捣乱似的,子衿琢磨了一下,轻轻弯起嘴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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尚食局庭院。
苏月华用力推小石磨,脑海里不断闪现殷紫萍在中秋宴上得意的模样,越想越生气,重重一拳砸在磨盘上。
孟尚宫走过来,意味深长道:“陛下忧心国事,你还当他是从前喜好风月的太子爷,自然输得一败涂地。”
苏月华用余光瞥了孟尚食一眼,只闷闷道:“您来了。”
孟尚宫挑眉轻笑:“这么快就灰心了?”
苏月华别扭地低下头去:“您说的对,是我疏忽了。”
孟尚宫轻轻握住她的手,轻轻抚摸她的食指根部的茧子,意有所指:“还记得刚拿刀的时候吗,磨破了皮,长了水泡,疼得一直哭,怎么才能不再疼,拼命练习,直至磨出茧子。茧子越厚,技艺越高。你是个庖厨,别辜负这道伤口,更别忘了自己是谁。”
苏月华下意识抽回手,回避这个话题:“是,女儿记住了。不过,您好不容易当上尚宫,为何向陛下进言减少蔬果的供应,如此一来,会重重得罪了司苑局的掌印太监!”
孟尚宫冷笑一声:“多年来大明女官执掌宫务、整肃内廷,可二十四衙门里多少阉宦,他们欺上瞒下,沆瀣一气,将女官们排挤得无法可施,更以内官采买之名不知祸害了多少百姓,我一忍再忍,终于忍到今日,唯有得到太后的信赖与支持,我才能夺回阉宦手中的权柄,彻底肃清宫壶!”
苏月华震惊地看着孟尚宫,像是第一次认识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