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瞻基脸色阴沉至极:“朕一路走来,百姓安居乐业丰衣足食,人人遇到圣驾皆山呼万岁,原来所有的流民都给驱逐到这儿来了!好,瞒得好啊!”
略略一顿,他猛然看向子衿:“你是怎么知道的?”
子衿眨眨眼:“我?”
朱瞻基轻哼一声:“不是你诱骗卫王,让他领朕来这儿的吗?你不就是想让朕看看,什么叫自欺欺人吗!”
子衿毫不畏惧道:“今年广平府威县、顺天府霸州等地不是旱灾就是蝗患,流民遍布京几,宫里知道的人多了,唯独瞒着陛下!”
朱瞻基胸腔里的怒意腾腾涌了上来,竟然猛地拔出长剑。
游一帆下意识便一步上前,拦在子衿面前:“陛下息怒!”
朱瞻基的怒色令锦衣卫们畏惧,众人都跪了下去:“陛下息怒!”
朱瞻基这剑从来就不是冲着子衿来的,剑锋狠狠冲着石头斩下,因为过度用力,竟连剑都开出了缺口,震得虎口发麻。
朱瞻基重重丢了剑,一把将子衿拖过去。
游一帆第一次流露出关切:“陛下!”
谁知朱瞻基气到了极点,也只是狠狠拧了一把子衿的手臂,子衿哎呀叫了一声:“陛下,疼啊!”
游一帆愣在原地,满脸愕然。
朱瞻基视线落在她巴掌大的瓷白小脸上,冷哼:“该!”
子衿不服气,辩解道:“陛下,我可是让您看真相,怎么还拧我呢?”
朱瞻基气恼得在原地来回踱步。
“要让朕知道实情,说给朕听不行吗,非要千方百计引朕来这儿,不亲眼看着朕心如刀绞,你哪儿能舒坦呢?”
子衿正色,愈发的理直气壮:“除非让您亲眼瞧见,流民又不知会被驱逐到何处,到时候空口无凭,只怕这件事也同那块烧饼一样,变成理所当然啦!陛下,您少时曾同太宗皇帝暗访民间,深知百姓疾苦,您不计较,因为那些是宦官们的小把戏,在您的眼里,根本不值一提。是,饮食、采买、孝敬无一不是小事,可那万里的长堤,不就一点点被蝼蚁蛀空了么?”
朱瞻基望向林子里的流民,心痛又难过:“是朕的过错——”
说完,又转身看了游一帆一眼。
游一帆低头认错:“陛下恕罪,这是臣的失职。”
朱瞻基长叹一声:“你不是失职,只是欺上瞒下的人太多,牵一发而动全身,你说了,便是公然指摘朕的过错!”
他一脸沉痛地望向密林里的流民。
子衿踹了卫王小腿一下,卫王大叫了一声:“大哥,我饿了!”
众人惊讶地望向卫王。
卫王理直气壮道:“我要吃饭!”
子衿清了清嗓子:“陛下,我已命人在刚才的农舍备好了膳食,将就着吃完,再去行宫会合吧!”
朱瞻基到底还是生气,看也不看子衿,率先上马离去。
卫王仰头望向子衿,对着子衿做了个鬼脸。
“还说帮我试探皇兄到底有多疼我,原来都是骗我的!你这个女人太有心机,这回失宠了吧,该!”
卫王也被锦衣卫抱着上马带走。
游一帆牵来自己的马:“请。”
子衿看了一眼他的马儿,摇摇头。
“这匹一看便是性情悍烈的骏马,我久不骑射,只怕难以驾驭。”
游一帆并不看她,轻轻拍了拍自己的马儿。
“有我在,摔不着你。”
子衿顺利上马,低声道:“多谢。”
游一帆看她一眼,飞身上了阿虎的马。
阿虎大惊:“大人,我怎么回去啊!大人!”
游一帆忍笑:“走回去!”
众人策马而去,徒留阿虎一人在原地急得转圈圈。
朱瞻基一行人回到农舍,整个屋舍已经换了模样。
院内陈列着整齐的竹桌竹椅,角落里摆放着十余盆兰花,水缸里都铺上了睡莲,桌上是整套的茶具,铜香炉散发着阵阵幽香。
游一帆示意,锦衣卫便守在院外。
朱瞻基一走进院子,只觉得凉风习习,兰花的清香扑面而来,顿时心旷神怡。
等坐到桌前,子衿打开清茶送到他面前,又狗腿地给他捶肩敲背时,他刚才满腹的火气已经消弭大半了,只是余怒未消,用力将她的手扯下来。
子衿锲而不舍地努力两回,朱瞻基都被她气笑了,狠狠瞪了她一眼。
“别以为这些能让朕消气,朕不吃这套。”朱瞻基垂眼不去看她,声音虽有些生硬,却暗暗藏着几分笑意。
见他还在赌气,子衿低低笑出声。
朱瞻基傲娇地哼出一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