蹙着眉回头,路灯下却空空荡荡,一点风吹草动也没有。
陈赴野隔着一段距离站在暗处。
看着女孩安全到家背影,眸光微冷地点燃了一支烟。
那道修长清挺的身影倚着树,他轻咬着烟,猩红一点混淆在路灯白色的光晕下,漂亮的指关节轻拂过缭绕的烟雾。
他忽而低哑地笑了下,而后又出了神。
漫天星碎间他仰着头,仿佛回到了八岁那年的乡野间。
疯犬乱吠的夜晚,破烂的衣着盖不住男孩浑身的伤痕和脏泥,暗流涌动的水面好像吞噬了夜空。
女孩身着纯白的公主裙,毫不芥蒂地和他躺在水库旁的空地上凝视着夜空:“哥哥,你为什么寻死?”
“你呢,又为了什么而活?”
“我啊……为了我妈妈。她很爱很爱我,希望我这辈子都好好的。”
男孩没说话,偏头盯着暗流涌动的水面:
“我爸爸讨厌我,他巴不得我去死,就连妈妈也帮不了我,她自身都难保。活在这世上对我来说没有任何意义。”
女孩安静地捂住了他的眼睛,稚嫩的嗓音透着笑:
“哥哥,人的生命只有一次。这个世界很美好的,若是找不到活下去的理由,从今以后,你就当为我而活吧…”
从今以后,你就当为我而活吧。
陈赴野掐灭了烟,胸腔里有些莫名的堵塞。别墅区灯火煌煌,他眸光微黯地看了一会。
她依旧幼时一样,明艳纯粹的小公主干净的像神明一样令人般不可亵渎,令人艳羡的家庭美满。
她的童言无忌,他在暗处摸爬滚打多年,却如珍宝般捧做心底的信念。
他多脏啊,明艳的小公主又怎么会记得他。
陈赴野冷笑一声,灭了烟,终究是转身自嘲地离开。
或许他自始至终都只配仰望她。
盛枳到家以后,孙姨迎了上来,“您可算回来了,小姐还没吃饭吧?阿姨现在给你做。”
“谢谢孙姨。”
坐在沙发上看电视的盛婧宜闻言不屑地看了盛枳一眼,啧了一声。
“才多久不见啊,衣品变的可真差。”
盛枳没理会,径直走到她身前:“爸出差什么时候回来?”
“你怎么这样跟我说话?”盛婧宜满眼错愕,
昨天的盛枳就跟吃错了药一样,今天竟然还是这样!
“今晚啊,怎么了?”盛婧宜没有好脸色地瞪着她。
盛枳转身往楼上走,“没怎么。”
“你、你什么态度啊!”
盛枳嘲讽地弯了下唇角,什么态度?明明都是盛家的小姐,凭什么她盛枳就得低声下气跟她盛婧宜说话?
关上房间门的盛枳把包里半湿的书本晾了出来,随即开始拉出行李箱开始收拾东西。
如今一切重来,她定要主动离开这个家庭。
盛家历代从商,父亲盛威鸣接手盛远集团二十多年,产业链不断扩大,涉及行业领域几乎遍布了人们生活的各行各业。
都说每个事业成功的男人背后都有一个温柔贤惠的女人。
盛枳觉得继母李慧敏这个人,倒也勉强算的上是“温柔贤惠”。
因为她对所有人永远都是一副知性成熟的贤妻良母模样,却唯独对盛枳冷眼旁观。
盛枳的妈妈杨沁,也就是盛威鸣的原配妻子。两人是恩爱的模范夫妻。
被宠爱着长大小盛枳刚上小学时,杨沁查出了恶性肿瘤,在病床上逐日衰弱后没多久就离开了人世。
杨沁离世三个月不到,盛威鸣领着一个眉眼有些像杨沁的年轻女人回了别墅。
跟随着女人一起来的,还有她的女儿,李婧宜。
盛威鸣讪笑着将哭闹的盛枳抱在怀里安慰着:
“枳枳乖,以后咱们和慧敏阿姨还有小婧宜就是一家人了。你得懂礼貌喊妈妈,知道吗?”
盛枳哭吼着挣脱开怀抱,年少虽然无知,却也能感觉到父亲的冷漠和背叛。
盛威鸣不止一次在她面前表达过对杨沁的思念,也曾喝醉了泣不成声告诉她:
他很爱杨沁,爱到自己的命都可以不要。
盛枳觉得悲哀又好笑,多深情啊。
所谓“连命都不要”的爱,就是在妻子病入膏肓的时候,慌慌张张地去寻找另一个容貌相似、可以去代替她的女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