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岁那年,那件事一直都是他心底最难以抑制的疤痕。
这道疤痕像树根一样扎在他心底,根深蒂固,现在猝不及防把它翻出来,血淋淋湿了他的灵魂。
陈赴野神色冷漠紧绷着,毫无表情到麻木般,眼底阴翳翻滚不止,浑身都止不住颤抖。
陈千柔看着他,最终还是敛下了眼皮。
“陈赴野,我说这些话并不是要拦着你和她在一起。而是我希望你考虑周到,不要冲动行事。
不管是伤人,还是和她在一起,你都应该考虑实际情况而为。
在这个一无所有的年纪,给这自以为是可笑的‘爱’,实际上是自私的霸占。你扪心自问,你就究竟能为这个女生带去什么。”
陈千柔站起身离开,“利,还是弊,你自己想清楚。”
陈赴野的眼里染着血戾的颓废,他就坐在那,任心里自卑的大火将他灼热燃烧。
陈千柔最后留下一句话:
“我不希望你重蹈你父亲的覆辙,还有那个女孩子……你不要忘记了你妈妈是怎么死的。”
陈赴野当然记得。
那年他十岁,逼仄又昏暗的出租屋角落里,他浑身颤栗,像筛糠一样哆嗦着躲在杂物堆后,看着正在吵架的父母。
沈汗良醉醺醺地骂着脏话,暴躁地把啤酒瓶子狠狠砸在了陈梦绾的头上。
瓶子瞬间碎裂,陈梦绾的头上便多了个可怖的血坑,血顺着额头流下来,和泪糊了满脸,触目惊心。
纵使陈赴野再害怕,此刻的他依旧冲上去不管不顾地把母亲紧紧护在怀里。
沈汗良揪着他的衣服甩开,一耳光扇在陈梦绾脸上,那皮肤上便瞬间充了血。
陈梦绾在笑,她抱着陈赴野,嘶哑的声音颤抖着:“小野别怕,让你爸爸打死我吧,我就解脱了…”
陈赴野紧攥着拳,再也忍受不了这个平时赌博又酗酒的父亲。他冲进厨房举起菜刀,两只手紧紧握着刀把指向沈汗良,喘着粗气撕裂了嗓音:
“你再碰妈妈一下就去死!我要你去死!”
可正是这样一个举动,陈赴野始终没有想到会成为他这十多年间再也无法治愈的疤痕。
沈汗良被激怒,犯了狂躁症,疯了一样冲上来抢了他手里的刀,然后一刀对着陈梦绾砍去……
再后来,陈赴野不记得那天的自己是怎样逃出家门报警的,他不记得了…
他什么都不记得,唯独那个血淋淋画面在他脑海里无限播放。
他从心底里恨这个父亲,可更恨的是自己。
因为早在他更小的时候就已经犯过一次狂躁症,也是举着刀对着父亲。
这么多年来,陈赴野都难以抑制地想,他身体里流淌着的血,和沈汗良的血是一样的,糟糕又恶心。
所有人无一不指着他说,他和沈汉良太像了,都当他是恶魔,当是沈汗良的缩影,迟早要重蹈悲剧的覆辙。
陈赴野嘲讽地笑了笑,他越是笑,眼尾越是猩红,阴鸷的双眼早已全然是悲痛和凄伤。
沈汗良和陈梦绾在十九岁相爱,相守步入婚姻,十几年夫妻,到头来却是这样的后果。
陈千柔的话怎么会是空穴来风,她一字一句,都在指向一个血淋淋的事实。
陈赴野从口袋里拿出盛枳的照片,用手指一寸一寸温柔地抚着女孩明媚又干净的笑颜。
可是枳枳,我真的好爱你。
好喜欢你,可是我这么糟糕,这么烂,又该怎么办呢。
他哽涩着嗓音,又将照片贴入怀中,就像是抱着她,闻着她身上意乱情迷的香气。
是利,还是弊,他多想不管不顾把他们全部丢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