卿令仪认出成炀,惊讶转身,“你……”
成炀俯身,擦去她脸上泪水,“我偷偷来的。”
卿令仪哽咽地说不出话。
眼泪那么多,成炀耐心地为她轻拭着,声线温柔,“嗯嗯,我和你说一说我的事,好不好?”
“你……你什么事?”
“我这几天很认真地想过,”成炀道,“谢娴几封信就能让我们闹矛盾,都是怪我对你不够坦白。我过去遇到过什么、做过什么,我都没来得及告诉你。”
卿令仪的目光落到他的脸上,白天卿言给他的那一拳还没消肿。
“你想不想听?”成炀问。
卿令仪沉默片刻,点了一下头。
二人侧卧,面向彼此。
成炀低声说来:“我十岁出头,就跟着我爹上战场了。那时陛下刚登基,天下很不太平,时不时会有叛乱。成家便这儿打打,那儿打打。我爹很擅用兵,渐渐受到陛下重用。
“两年以后,各地叛乱平息,梁国归于安定。成家却开始不安宁。先是来了个赵婉蓉,她上了我爹的床,我爹娘彻底闹翻。再是突夷入侵渚城,爹和大哥一去不还。接着是江蒙背叛,二哥死无全尸……”
说到这里,成炀顿了一下。
卿令仪轻轻握住他的手,捏了捏。
成炀的目光落在她的脸上,“江蒙叛变那一次,成家军伤亡惨重,算上我,能拿起兵器的不过五十来个。前有敌军,后有阴谋算计。我胸口上,这一道伤还没有愈合,又添一道新的。”
他捉着卿令仪的手,抚上他的伤疤。
“我是觉得,死了并没有所谓,只是没能为父兄报仇,我不甘心。更何况,我死了之后,母亲怎么办?大嫂、二嫂怎么办?还有成钧,成铮,年纪都很小,才刚会走路。我不能死,还要杀回去。但是嗯嗯,那时候似乎全天下的人都在和我作对,陛下忘了我,没人帮我。”
“要是那时我娘亲没出事就好了,”卿令仪忽然轻声开口,“你来找我娘亲,我们一定会帮你。”
成炀认可,“是啊,要是那时卿大将军还在就好了。”
卿令仪看着他:“所以,你是那时候开始给谢娴写信的吗?”
“嗯,不过其实那时候我们一帮人也吵了一架。”
“吵架?”
“对。”
说起这个,也是有趣。
“当时司汝剑比较偏激,他说血海深仇面前不必讲究手段,利用谢娴,不要讲什么道德。吴量则比较理解我,他说我不喜欢谢娴,给她写信太恶心。”
“然后呢?”
“然后司汝剑说,让吴量来写。所以后来那些信,都是一帮大男人抓耳挠腮想出来的。”
卿令仪想象一下那画面,忍俊不禁。
成炀目不转睛地看着她的笑脸,“一年,成家军恢复元气,我在绥都站稳了脚跟,也就断了与谢娴的联系。但后来她一直有给我寄信。”
忽地记起什么,道:“记不记得,清梨出逃那天,容赫跟你说,我收到一封信?”
卿令仪隐约记得,当时她还寻思,那肯定不是什么正经的信,也就没问,也没去看。
“那就是谢娴写给我的最后一封信。”成炀道。
卿令仪愣了一愣。
成炀更认真些:“再说一说我对于你。”
“我?”
成炀握着她手,道:“其实你过门那天晚上,我就醒了。当时我认出你是谁,我救过你一命,你一直哭,所以我一直觉得你是个小哭包。新婚那天,我看着你,觉得你比小时候还好看,其实很高兴。但是那时我差点中毒死了,不敢相信别人,你也不相信。我甚至想过要杀你。吴量问我,要是赵婉蓉为难你怎么办,我说,迟早得死,受点折磨又如何。”
卿令仪一撇嘴。
成炀就叹气:“那时候我真的太蠢了。”
卿令仪盯着他,“后来大白那次,你是故意没来救我,对不对?”
成炀不敢对她有所隐瞒,为难地承认了:“对……”
“幸好我厉害。”卿令仪哼了一声。
成炀讨好地笑:“那你会不会讨厌我?”
卿令仪也坦诚,“一开始有一点讨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