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我会伤心而亡!”沈芳顽皮说道。
“胡闹!”程君楼难得变了脸色:“这个世界上,女子本就不易,人们对女子过多苛责,男人三妻四妾是常事,女子三宫六院便是淫、荡。女子本来就生存艰难,所以我希望你无论何时何地,遇到何种困难,都不要妄自菲薄,都要先对自己好。男人可以不爱你,你自己要爱惜你自己……”
沈芳讷讷称是,心里却有些奇怪,不知道为何师父会忽然跟她说这些有得没得。
“可是师父,徒儿也是人,人总有心,总是会有伤心的时候。爱自己,我能做到,但是不让自己伤心,徒儿应该如何做呢?”
都想做无欲无求的石头,如果有得选,谁都想刀枪不入,可谁又能真得刀枪不入呢?
程君楼忽然叹息了下,闷头吃饭,不再多说,过了一会儿,居然安抚性地伸手摸了摸沈芳的头。
一整个上午,气氛都有些低迷,好在沈芳有要事要做,她去了忘书楼,找到陈年的医书,对着之前给曹姨的脉案,细细地列着滋补的方子。
她又参考了很多医术,找出如何利孕的方式,细细列举出来,一忙活就差不多一天过去了。
晚上她拿着厚厚的一摞书,跑到了程君楼的房间。
这几日,程君楼难得特别好说话,居然允许沈芳去他房间了。
看着沈芳抱着一摞书,程君楼揉了揉眉头,“进来吧。”
“师父,你之前给人风水留后,徒儿觉得吧,有些玄学。”沈芳至今仍记得师父给卖烧饼的陈大二诊治的经过。
“哦?”程君楼面色不变,伸手示意沈芳:“你有何高见,说来我听听。”
“高见不敢当……”沈芳把自己做得笔记摊开,给师父看:“师父,你看我下的这个方子如何?”
程君楼看着,点头:“可。”
沈芳如释重负,欣然一笑:“其实有孕倒是还好,生产怕是比较危险,所以我觉得更需要注意的是平日的饮食……”沈芳喋喋不休地讲解着,程君楼好笑地看着她。
此时的沈芳,自信果敢,充满了朝气,眉间虽然还有少女的稚嫩,却犹如一朵含苞待放的花朵,鲜活美丽。
程君楼贪婪地看着自己的爱徒,眼眶渐渐红了。
“芳儿。”等沈芳说完,程君楼忽然开口道:“你一定会是名满天下的神医。”
沈芳一愣,师父嫌少这么夸奖她,她于是便忍不住有些得意,笑得弯起了眼睛。
人一得意,忍不住又想撒娇,就往师父的怀里扑。
小时候师父总是宠溺得任由她抱,可随着她年岁渐长,几乎是每次她投怀送抱,总是会被师父预料到,提前就推着她额头把她推开了。
今天的师父格外好说话,沈芳扑到他怀中,他不但没推开她,还犹豫了下,伸手轻轻拍了她的后背。
“时候不早了,你也早点休息吧。”程君楼只让她腻歪了一会儿,就下了逐客令。
沈芳点头。
想了想她又出去给师父打了盆洗脚水,“师父,烫烫脚吧。”说着,沈芳蹲下身,本来也做好了被师父拒绝的准备。
“有劳了。”程君楼微笑着,把袜子脱了。
沈芳一怔,随机笑了,“太好了。”
她看着他洁白的双腿迈入了盆中,她像是儿时那样给他洗脚,“师父,要是能一直这么下去就好了。”
程君楼摸了摸她的头,闭上了眼,轻声呢喃道:“是啊,可为师却觉得,眼下也很好。”
沈芳轻轻给他洗脚,师父的身子这几年明显比前些年虚弱了不少,她至今记得初见之时,他轻松放倒了一大片匪徒,也能轻松扛起圆通。
可现在他的脚,看起来却有些虚弱,布满了青色的血管。
沈芳心头没来由一酸,不知为何,忽然想到了一句话,君生吾未生,吾生君已老……
她摇头,拿起布给师父擦脚。
程君楼宠溺地看着她,沈芳觉得烛光下,师父的笑容特别的慈祥,也不知道为何,师父今日看起来格外的好说话。
她把洗脚盆收好,正打算离开,却被程君楼拦住:“芳儿,人的一生其实寥寥数年,说长不长,说短也不短。所求所为,但求一句问心无愧罢了。师父希望你以后珍惜当下,往前看。”
沈芳点头:“好嘞,师父,我记住了。”
说完就端起洗脚盆离开了。
程君楼微笑着看着她离开,抬头深呼吸了两次,把泪意憋了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