段考成绩下来了,江念知不负田支的期望,头一次考到了班级前十五。
田支拿着成绩单去医院看望父亲时,高兴得合不拢嘴。
老爷子精神好了许多,在医院养了好些天,再过一两天便可以出院。
“念念自己知道了吗?”
田支摆手:“她对这些一向是不在意的。”
老爷子叹口气,蓦地想起旁的,带了浑浊的眼珠里侵染了心事:“不是我不帮他啊……”
田支给他拍拍肩:“爸,三弟的事,您别多虑了。”
老爷子用力眨眼摇头,似乎这样就可以将一切烦心事丢开,寻个安静:“你大哥做事一向说一不二。他亲自带人去抓他弟弟,听得我也是心绞痛啊!”
田支急忙扶着他躺下:“爸,好端端的,您怎么又想起这事?咱们不是说好专心养病,暂且不顾虑太多的?”
老爷子摇头,满脸悲伤:“两个都是我儿子,我如何能不顾虑?”
江念知立在病房门外怔神,迟迟无法挪动脚步。
晏贺行一早给她发了短信,说自己是年级第一,江念知考进了年级前五十。
两人之前说好了,作为奖励,晏贺行要送给江念知一套珍藏版试卷,今天就要拿来送给她。
江念知借口要来医院看望爷爷才堪堪躲过。
没想到在门口听到这么多秘密。
少女满怀心事,正有不少疑问怀揣在心底多日,干脆没有敲门,一直站在门口偷听。
江念知黑眼珠子转了个弯,将耳朵贴得更近。
田支的音调带了急迫:“爸,您听我的,先把身体养好了,咱们看三弟的机会还多啊。”
老爷子大怒:“多!哪里多?他要是真被判个无期徒刑,我上哪看他去?每回都坐几个小时的车去牢里看他?”
说着说着大声咳嗽起来,喘着气憋红了脸。
田支满脸难堪,父亲如此执着,让他这个做儿子的实在无法劝解。
于情于理,三弟就是犯了罪,不管法律如何判决,都是他罪有应得。
接连迫害多人,害人性命、侵占家产、雇凶杀人。
几罪并判,不是死刑也该坐一辈子牢了。
江家世世代代清白做人,居然出了这么一个不孝子孙,气得本该早早出院的老爷子又一次倒下。
江老爷子痛心不已,捶着胸口老泪纵横:“阿宣当时怀着你,我还执意抱他回来,就是可怜他早早没了父母!教育他多年,就是希望他长成一个正直阳光的孩子……”
田支给他顺着背,愁眉担忧,手下不禁加重了力道:“爸,我明白的。”
老爷子继续哭诉,明显是念及心底最深处的痛,一时之间难以倾洒,一发不可收拾。
江念知呆愣在病房外,一时不知自己是如何离开的。
江育在出生一个月时,全家被灭门。
杀人凶手在家放了大火,除了他一个早产儿在医院观察,剩余人全部遇难。
事过多年,江育终于查出当年的凶手,然而他们大多早已身入黄土,只有他们的孩子还在世上。
刘本善、季彬城、晏立,都是他们的后代。
在毒杀了刘本善后,本想就此算了。
要不是晏立的亲爸在医院跑了,激起了江育更重的杀心,他也不用费尽周折杀了季彬城,再想办法干掉晏立。
说来冤枉,晏爷爷当年路过,还好心报了警帮他家灭火,居然也被江育当作了杀人犯。
江育的计谋并不是万无一失。
早在江念知去极地网吧时就已经露出了破绽。
连江念知都没有料到的是,晏贺行找到了银行卡,有了充足的资金,他也想到了去极地网吧调查。
原来这家网吧本就是晏贺行的父亲晏立与人合伙集资开设的。
网吧负责人见到了晏贺行,便分毫不收地将他想知道的东西调了出来。
在江念知之前,想以十万价格买下晏贺行父母资料的人,正是江育。
江念知浑身起了鸡皮疙瘩,一瞬间体力不支,靠着墙壁蹲了下来。
江育为了给仇人最深重的打击,甚至忍辱负重娶了仇人的女儿,还与她生儿育女。
季彬城有个孪生兄弟一直流落在外。
江育利用广大的人脉找到了他,让他亲手杀了季彬城。并给出承诺,杀了季彬城,他就有办法让杀人凶手继承季彬城的全部遗产。
只要看到仇人互相不得善终,江育就高兴,兴奋得居然落下了墨镜。
江育亲眼见到季彬城死了就开始毁约,不但不给贾民一分钱,还报了警提供季彬城失踪的消息。
贾民恼羞成怒,来到江育父亲家,要绑架江老爷子与江育示威。
谁料那么巧,那天是江念知开的门。
江念知的思绪忽然飘得很远。
一切的一切,都在她的意料之外。
好几辈的纠葛,都让自己无所适从。
从前的恩恩怨怨,不该让江育承受,也不该是刘本善、季彬城、贾民和晏立来承受。
哪条法律规定了父债子偿?
又有何人亏欠了江育?
江念知痴愣着,眼神放空,漂亮的脸蛋上苍白无血丝,呆呆的如个精致的木偶娃娃。
那天在南湖湾。
晏贺行说他永远都不会怪她,说让真相自动上门……
呵,原来他早有预感,对他来说,一切都是水到渠成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