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日就是闷头和爹干活。
现在好了,周周有了朋友和伙伴,生意做得红火了,遇到了小事情小问题,能有商有量解决,人更自信了。顾兆是真替老婆开心,所以虽然嘴上吃醋念叨周周哥逗周周,可没往心里去。
他希望周周更出彩更好。
卤盐水花生和毛豆卖了一个半月,府县外头村子都知道黎记收这个,因为柳树以一敌二出名,后来没人敢糊弄黎记这两位收货夫郎。
七月八月黎记生意收成创新高。
因为六月付过三个月猪肉本钱,所以算起来多吓唬人,七月时候一个月有五十五两银子,八月更多了些,有五十六两。
黎周周给小树又涨工钱。
“周周哥你别给我这么多了,我觉得二两工钱好多了,才想着法子多赚点不能让你亏了,你又给我涨一两,我得把命给你才成。”柳树拿着钱都苦哈哈脸。
黎周周就笑,“你该得,铺子生意好赚多,放心吧,就这两个月给你涨了,之后花生毛豆下去了,能轻快一些,还是按照二两给,要是以后有个月生意冷清了,那我肯定给你减了工钱。”
“那我还是希望咱家铺子赚多多。”
十月中稻米下来了,严谨信请了假,七月农假时柳树就没回去,这次严谨信以为小树还要留府县忙生意,没成想小树收拾完了包袱,买了糕点布棉花,还租了骡车说一起回去。
“我这么厉害,当然要让阿奶他们瞧瞧。”柳树说:“我跟周周哥说好了,这个月就给我一两就成了。”
正好半个月假期。
“回来还要忙活方老板老娘大寿,正巧到时候拉回来一些枣子山楂,我娘家村里家家户户都种着枣树山楂树,回来后铺子里茶水能换上这些了……”
严谨信已经习惯听小树念生意经了,要是哪一日不说,还不习惯,觉得小树是不是不舒服。
两口子坐上了骡车,高高兴兴回去了。
这半个月生意,黎周周花了半两银子雇了巷子里一位阿婶,可干了没两日,黎周周就不满了,最后只让阿婶干一些淘洗处理下水、去鸡毛鸭毛粗活。
因为阿婶干事情不精细,这就不说了,还不卫生。
小树在时候,铺子桌子上干干净净,炉子上热水供应不断,切卤好猪头肉时也是洗过双手,切完了才去干别。
阿婶正切着就往厕所跑,跑回来了也不洗手——
黎周周就不让碰锅灶了。
阿婶当时有些挂不住脸,还想拿身份压一压,可黎周周这次板着脸,很严肃,阿婶当时就把话缩回去了,只是私下里跟巷子里其他人抱怨,说黎周周难伺候,故意刁难她,就因为给她了半两银子整日把劳累活交给她。
旁人就笑说,当初你说自己成能吃苦不怕受累,半两银子啊,就干半个月,你还嫌累上了,金玉酒楼跑堂伙计一个月才半两,你要是不做了,我让我家亲戚来。
那自然是不肯了,在自家屋里也是洗洗刷刷,可有谁给她开一个铜板工钱?
叫不了委屈,还收了一箩筐挤兑话,当即灰溜溜不说了。
一日半,严谨信和柳树便到了严家村,村里人一瞧小树回来了,咋还大包小包拿着,人人挤眉弄眼打眉眼官司瞧热闹,这柳树七月时候可没回来,他家男人一个人回来了,还不知道一个人在府县干什么勾当,内涵话还没说出来,柳树先抢着调,高高兴兴说:“阿奶,相公可厉害有本事啦,读书拿了第一,学院奖励了一两银子。”
确实是有这事,不过小树张冠李戴,拿去年说今年。
还没到岁末,书院还没发钱。
严谨信皱着眉头肃着脸,柳树瞧见了,生怕男人戳穿他,一个劲用手捏男人腰上肉,结果硬邦邦,捏他手疼,又说:“我七月时脚崴了,回来怕你们担忧,只能让谨信先回来,再说我还给人家洗衣裳不方便。”
村里人看热闹一听,严秀才读书拿了一两银子?那也不多,他们干庄稼地,今年收成可多着。又听小树还要给人洗衣裳,瘸了腿还洗衣裳,那够命苦。
柳树绝是想充面子,才大包小包往会拿东西。
严家一如既往不成,日子抠搜,那大家伙心里就舒坦了。没道理瞧不起这么多年老实窝囊严家,现在跑到他们前头去,就算是中了秀才又咋样?还不是娶个便宜赔钱哥儿,还不得夫郎还要帮人浆洗衣裳。
日子过得比严家好,心里舒坦了,当即还能夸两句柳树,说说严秀才读书好,那就好好读。背地里则是想,迟早跟镇上那浆洗娘子秀才一样,拖垮了家里。
柳树面上嘻嘻哈哈笑着对付,回头关了家门就呸,当他不知道这些人想笑话他家,由得了这些人说,以后他买了大屋酸死这些人。
“小树腿好了没?腿哪里伤了?谨信咋都没说,可怜快阿奶瞧瞧,伤了腿就别洗衣裳了……”
“阿奶我腿好好地,要不那么说,这群碎嘴指定背后编排我脏话,才不能如了她们意。”柳树美滋滋高兴说:“爹娘阿奶,你们猜我这段时间赚了多少!”
“谨信天天吃肉,我养。”
严家人便猜,一个月半两,黎家人好,没准给一两,小树谨信在外头一个月能存半两都是好,这么一算,有七个多月了,那就是……
“十四两!”
“啥?!”
“多少?”
严阿奶顿时觉得头晕,柳树赶紧扶着坐下,开始跟家里人吹牛——也不算吹牛,他说实话,美滋滋把自己这几个月赚了多少,每日干啥,周周哥待他多好给说了。
严谨信听了许多遍,可还是认认真真听了一遍。
家里人都感叹震惊柳树拿工钱多,说黎家人大方厚道,事实却是如此,严谨信目光落在了满脸得意高兴小树脸上。
小树也很辛苦。
十一月初,柳树和严谨信回府县了,还带了两口袋枣子和山楂,两人先是背着枣子山楂去镇上,租了骡车去府县。
回去后,黎周周给隔壁送了热饭热菜,让小树不急,先休息休息,他请阿婶那边再干两日。
小树和严秀才回去务农收稻米,肯定没闲着。
柳树只歇了半天,后来就歇不住了,带回来山楂枣子晾干了取了核,切成片,黎记自助茶水就换成了这个,喝惯了粗茶食客,刚开始还有些不习惯,不习惯也没事,铺子里头粗茶还有。
可多喝两口,又觉得山楂水好喝,酸酸开胃口。
三号方老板老母八十大寿,答应了送卤煮席面。
前一天黎大是特意跟朱老板说好了,多杀一只猪,他家能用半扇多,活鸡活鸭也买好了,在院子里拘着,当天营生结束了,趁着光线好,先把这些该处理处理了。
夜里天还没亮,黎周周和柳树就开始烧卤味。顾兆自然是起来搭把手一起干,隔壁院子严谨信不提了也是如此。
这样一来轻松,早上天刚擦黑,两大锅卤味就出锅了,黎大赶着车去给方家送菜,收了尾款,然后去西边买肉。
单这一天,黎家铺子就赚了八两银子,但也累啊,连轴转。黎周周就想着不能误了相公和严秀才读书,这才是正头。
“那以后不接这席面活了吗?”柳树觉得是不是他乱接活,累着周周哥了。
黎周周说:“接,以后咱们请小工。”这样能忙活开。
等闲了黎大要回村拉粮已经是月中了,因为这次还要接小田,送到平安镇郑家去,黎大给车板上放了四石粮食,不然累着骡子,剩下等过年回来再说。
黎周周这次让爹不必麻烦金玉酒楼掌柜,自己花钱租了骡车跑生意,柳树不放心,怕这租车车夫贪墨肉,天天亲自跟着去买肉。
黎周周才不放心小树。
“周周哥那车夫我看过了,还不如我身板结实,再说我长这个模样,也没人想占我便宜。”柳树不当回事。
黎周周便认真说:“你看我也不是什么哥儿相貌,可我家相公要是知道定不放心,你也是,我见严秀才虽然嘴上不说可心里是在意你,猪肉钱我给过了,你要是不放心,我劳烦小六子跑一趟送过来就成了。”
早起拉肉黑都没亮,不能让小树一人和车夫去。
“你别嘟嘴觉得我说话过了,不信你问问严秀才,看他心里介不介怀。”
柳树说:“我才不会觉得周周哥你说话过,我知道你为了我好,爱惜我名声,处处为我想。”他不是不在意,只是乱嚼舌根多了去了,说不过来。
“我知道我相公信我,即便巷子里其他人碎嘴,相公也不会多想,绝对信我,可他会担心,夫妻相处要坦诚,要是你家严秀才要是背着你,要干什么危险事,你是不是也担忧?”
柳树想嘴硬说我才不操心那个黑面神,一个能打八个,可到底没嘴硬说出来,后来回去夫夫俩躺床上,柳树不经意说到拉肉他陪同这事,就看男人果然皱着眉黑着脸。
“……后来周周哥说不成,我就不去了。”
严谨信便点头,很郑重说:“我知你厉害,可哥儿比不得男子力气大,车夫看着精瘦,常年跑路拉货干惯了力气活,你还是要小心顾虑周全。”
柳树先是稀奇说男人今个说了一大串话,后来心里高兴,因为男人没说对他名声有碍,而是和周周哥说一样,怕他出事嫌危险。
十二月天冷了。
黎记卤煮上猪皮肉冻了,小树又接了一回宴席活。
十一月十二月都给柳树算三两工钱,这次请了小工果然不那么费事累人了。过了一月,转眼就到了年跟前,黎周周算账时候,刨去一年开销成本小树工钱,还有给苏狗娃十两银子,一共赚了有三百零一两。
他没想到会这么多。
某种程度来说,确实是因为小树加足了劲,接了宴席活,黎周周步子也跨大,因为经验不足也累过人,可慢慢摸索后来就全乎了。
年底五天黎记又卖出去了一批‘年货’,赚了二十五两。
关了铺子挂了歇业,初十回来吧多歇歇。
黎周周给小树包了红包,封了十两银子。
“这也太多了吧?我不能拿。”柳树是说真,坚定推辞不要,他工钱已经很丰厚了。
黎周周却说:“小树过去一年里,你是我朋友,是我做生意买卖伙伴,你为铺子尽心尽力忙活,这些是你该得。”
“还是你只拿我当老板?”
柳树眼眶都红了,吸着鼻子说:“周周哥,我拿着就是了。”
两个人过去很相似,曾经都被村里人轻视是个不值钱哥儿、嫌弃过外貌、打压过自信,可如今一起并肩作战,经营买卖,好像就那么找到了自己价值。
当然这个时候两人只是觉得自己厉害、可以、能成,不再是伪装,不再是嘴硬,就是心底里认为自己成,对来年充满了期待。
柳树这时候都不怕男人考中了举人会休了他这回事了。
过年各回各家。
走亲访友,趁着雪不大翻山去苏家送了银钱还有年货,顺便把户籍册给了苏狗娃。苏家没想到真给银钱,就变了个户籍一年啥也不干就有十两?!可不得连连道谢,巴结奉承黎家三人,当场要跪下磕几个响头。
黎大都拦了没让,顾兆和周周也没有听苏家人吹捧这爱好。
后来回西坪村,三人不出意外又是一身虱子跳蚤,大冷天,炕烧火热,关着门就在里屋洗了,顾兆和黎周周相互搓澡,篦头发,换衣裳干干净净。
黎二一家来拜年,拿鸡啊肉很丰盛。
“给大哥说个喜事,花香有孩子了,已经四个月了。”黎二说。
那是好事是喜事。
刘花香穿夹棉袄裙,遮着肚子看不出,不过人脸圆了,红润有气色,当时查出来有孕后,刘花香还不好意思了一把,光宗都这么大了,没想到还真又来了个孩子。
当时大哥一家说改户籍什么挂靠,她就是不想改,觉得商籍轻贱,拿生孩子事拒了,没成想还真来了。
关起门来自然是嘀咕,觉得当时决定是对正确,现在日子好了,地里头庄稼收成好卖银钱多,要是肚子里这胎是个男娃娃,不由动了送孩子读书念头。
黎二不是很想供孩子读书,当时脸就掉了,他爹娘就是因为老三读书这事偏疼老三,害了一大家子人,觉得读书这事费银钱还晦气。
刘花香就改口说还不知道是男是女,再说吧。可心里有数了。
今年秋,农闲时,大哥回来拉粮,瞧着粮没拿走太多,倒是把村口王阿叔家小田接走了,当时王二狗爹娘还一顿闹腾,不听王阿叔解释,上手就是打,哭嚎撒泼厉害,可小田已经走远了,都不知道送哪里去。
后来村里人看不下去,王阿叔那么疼小田,咋可能是王二狗爹娘口中把小田卖了换银子恶毒人,再说黎大一家每年回来,咋可能干这样勾当。
仔细问才知道,小田去处还是个好。
顾秀才在府县学院里认识同窗郑秀才家里开医馆行医,顾秀才拿了脸面做人情托郑秀才给小田找这么个出路,就小田那瘦巴巴没几两肉样子,扛麻包都没人要,现在可不是好了,才学了两年不到字,就被塞进了医馆当学徒。
以后可是有大本事。
村里人当然夸了又夸,给王家那俩老货宽宽心,不然由着俩揍王阿叔啊,王阿叔也是,刚咋不说不解释,不得白白挨了一顿打。
王阿叔倒是想解释,不是还没张口先被抽了耳光吗。
这俩老货!
刘花香看明白,不过王家事她不操心多嘴,今年过年小田没回来,王阿叔说他说,不让小田折腾了,就安安心心踏踏实实学本事,不争一时。
这些不提,到了年关头,刘花香就盼着大哥一家子回来,之前没把秀才当回事,这次送小田当学徒,让刘花香咂摸出门道来了,顾秀才去了府县认识人比他们这些地里刨食多。
当初为了送光宗学算盘,可是送了多少年便宜粮,这还被苛刻。
可顾秀才就托个人情面,给小田轻轻松松安排了。
刘花香当时就后悔,还有些怕,“你说咱家拒了大哥改商籍什么挂靠,大哥不会生气吧?今年大哥要是回来了,可得拿东西丰厚一些……”
就不说现在托顾秀才关系送光宗去学个啥,光宗自从从府县回来后,打都打不出去,发了话就要留地里头干活,说就爱地里刨食。
不管咋样,刘花香想着大哥一家厚道,总比黎三那个没良心强太多,送了厚礼就送了,先缓和换和关系。
黎二还想婆娘变了性子,不过他觉得挺好是该拿多走动走动。
这边和乐融融,其实自从衙门断了官司后,黎大和黎二各挨了板子,如今两兄弟关系比以前冷着要好了许多,也可能是一年到头见不了几面,人都缓和了。
东坪村顾家还是一样。
顾阿奶年岁长了,可没咋变化,还是把自己收拾利落精神老太太一个,听大伯母说,年三十吃起肉来能吃一小碗。
村里人都这样,老人能吃,能沾了荤腥还健健康康不闹肚子,说明身体好。当然以前可没过年一小碗炖肉给老太太一人吃,这不是如今光景好了,年前杀了猪,卖出去了一半,另一半留着自家吃。
去了顾兆‘娘家’,也没多大变化。
后娘还是假大方客气样子,因为虎头铁娃大了,能干地里活,家里顾父轻松许多,现在也是吃酒吃肉,人看着壮实了些,只是见到嫁出去儿子在吃饭桌上,还是一副小媳妇做派,给一个哥儿夹菜夹肉照顾,就拉着一张脸,嫌顾兆给顾家丢了面子。
……顾兆早习惯了,依旧干自己。
然后天还没黑,就被爹‘请’了回去,后娘李桂花倒是笑呵呵打圆场:“远了香近了臭,你没在跟前时,你爹还念叨记挂你呢,也不知道你在外头读书咋样,赚钱够不够……”
“自然是紧着开销,光是一本书就要二两银子,还是娘操心我,是要给我补添补添吗?”顾兆感动泪眼汪汪看后娘。
李桂花:……
“天不早了,路上黑,你和周周回时候慢些,我就不送了,小晨还闹着我喂饭呢。”
呸!这嫁出去,还想问她要银钱!
顾兆和周周回去时还早着,天亮晃晃。两人走出东坪村,黎周周说:“相公又逗着岳母了,她想问问咱家生意多少赚不赚,其实说少了就成,我瞧着也不是真想借钱。”
“是。后娘她就是见着别人老想捞一两半两,要是家里有事真缺钱了,那我当儿子自然要管,可如今家里富足,你看我爹肚子都吃圆乎了,不是真差钱过不好。”顾兆自然知道。
这话两人便不提了。
初七,黎家三人赶骡车回府县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