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给翻——”顾兆指了知州府的衙役,“我说什,你拿土话问。”
那衙役上前,穿了差服腰间还挎刀,几个百姓刚没瞧见,现在一看,噗通噗通的就跟下饺子似得,全都跪在顾兆面前,忙是磕头。
顾兆让起来,播林县令拿土话说,可没用,这些百姓知道面前来人是官老爷官大人,一个个害怕腿软说什都站不起来了。
“……”顾兆见此心中实在无力,实想想也能明白,以前在西坪村,宁平府县县令到了村中,全村老少村迎接,通通下跪回话,村长更是惴惴不安唯恐出了什纰漏。
让站起那便站起,规矩佝偻着腰缩在一旁,大气都不敢喘。
西坪村属于中原地带,百姓吃饱喝足家中多多少少有些余钱,尚且如此,对官老爷的惧怕都是刻在骨子里的,更别提远在穷乡僻壤的昭州百姓了。
吃喝不仅是巴望老天爷,更是看上位当官的脸『色』政令。
“起来站着回话,不拘你们什。”顾兆又说了遍。
孟见云就上去了,一手手的把那几个前排带头跪着的都给提溜起来了,等真站着了,虽然腿软腰躬,可比刚才嘴里全是求饶、不住磕头强。
顾兆先问一家几人,多少亩田地,收成多少。
“我家一共七人,六,七——”
“到底多少人。”县令在旁打断了问。
这下回话的吓得腿成筛子了,看着又要噗通跪下,顾兆蹙眉,孟见云上手便扶着那人,硬是架起来没跪下。
“我、我家有个哥,马上要出嫁了,这就是六了,一共水田七亩,还有些麻田、棉花田这些五亩。”
大历有田律规定是一回,可落实到地方还要因地制宜。这人家村子在山上,全村有个六十来户,可种的地就不多,梯田这一块,那一块,就近了种田劳作,所以分到手的水稻,男丁一人有个亩差不多,不够了那就山脚下的旱田,种种棉花豆子这些。
女孩哥没有水田可分,基本上就是一亩半亩的旱地。
没法子田地紧缺。
“收成呢?”
“一亩水田一年下来有个三石差不多了。”
顾兆先想还挺多,来不对,看着老回话,意思应该是一年收有个三百斤粮食,而不是一收的数字。
西坪村,一亩水田用上肥料能有五百多斤,有的快六百斤了。
看来肥料也得用。
这得交给农官去干活,因为夏季漫长雨水多,有些地方水多泡坏了稻子,所以一年收有个三百多是中间数字。
“以前都是吃不饱的,那山头种了就是种不出粮食的……”老说着颤颤巍巍的手指头指向了另一个山。
顾兆看那山杂草实葱郁,本来还有些拿不定注意是不是石灰石,也没见那多石头。可听老说,种不出粮食,一年到头有个一百石不到百石,一家老小饭吃不饱。
去看看。
那些村是规矩退了也不敢在地里劳作,纷纷回家中。
……顾兆带人到了疑似石灰石的山上,有一些大石头,就是石头样子,表面也没看出碱『性』泛白,再抓了把泥土,泥土湿润也没看出什石灰石——
那不对啊。
“大人是不是此处有什污秽?”播林县令想的偏,往鬼怪邪崇那边钻去了。
顾兆没搭话,“先回镇上,买炮仗,多买一些。”
回播林府县那就太耽误间了,镇上几人骑马,半天就到了。播林县令听是买炮仗顿觉得自己猜对了,真的有邪崇作祟,才让地里种不出庄稼,要手下都去办,速速。
不说县令误会的,顾兆没解释,炮仗买回来的很快。
官员下镇到村,不用愁住处,镇上有的是乡绅老爷提供闲置的院子庄子,当晚还给送了‘美婢’前来伺候,顾兆正拆炮仗,要用人,一看手边是个脱了外衫只剩个肚兜的——
“孟见云滚进来。”顾兆生了气,高声喊:“苏石毅也给我滚进来。”
之那美婢惊呼,苏石毅捂眼不敢看,孟见云那小子倒是无所畏惧,不过目光没什『淫』-邪。
“给她裹了衣裳带出去。”
那美婢便哭,说被大人看了身子,寻死觅活的,老爷定是留不下她了,求大人收了奴婢吧,奴婢端茶递水暖被窝——大概意思。
顾兆眼底半分仁慈怜悯也无。
“再哭闹,我便拿你家老爷刀。”
那美婢顿无声,哭都不敢哭。
“带出去交给这庄子的人。”顾兆冷脸发话,苏石毅胆子都快吓破了,也顾不上什男女有别之分,给对方裹了衣裳赶紧带出去。
外头闹了几句就安静了。
顾兆问:“你们二人守得,怎守的?”
孟见云跪地回话:“她来送茶的。”意思咋知道这人好好的送茶结果给把衣服脱了干这种。只是说完了,抬头悄悄看了眼家主。
“今日便算了,出去守着,不许别人进来。”顾兆挥手让下去。
苏石毅逃了一劫,送完人回来,脸『色』还怕着呢,见小孟守在,静步过去,压低了声问:“顾大人说什?是不是罚你站了?”
“你知道那女的来干什吗?”孟见云双眼明亮直视苏石毅。
苏石毅吓了跳,当即连连摆手,说:“我不知,我真的不知道,她手里拎着篮子,说是来送糕点,还说庄子里的老爷安排的,不敢慢待,我还问了句县令大人那边有没有,她笑了下说正用着。”
“我就让她进去了。”
“顾大人下午回来吃了一饭,就拿了炮仗进了屋,我不是想肯定饿了,那糕点垫着肚子也挺好,县令那边有,说明糕点也没啥。”苏石毅当觉得自己还机灵了一回。
哪里知道咋是这种。
顾大人可是跟家表哥成了亲的。
孟见云虽然机灵,可少不更,又是乡下来的,哪里见过今天这种况,被家主骂了,觉得自己办不利,心里对着这庄子老爷窝火,可也做不了什,恨恨自己不长见识着了道。
也幸好苏石毅不知,苏石毅要是知,那就是个坏的。
夫人待们这般好,要是还敢瞒着夫人在外头给家主搞那种,可真是——孟见云眼底闪着精光,对付不了庄子老爷,却能让苏石毅吃个闷头亏。
人是无话,站在外头守岗,到了深夜。这次是谁来人都拦在外头,庄子的管来见,求饶,说办了糊涂,家老爷不知道——
被孟见云堵了回去,再吵吵,就让苏石毅赶人。
一忙就是深夜,等里头顾兆忙活完了,一见孟见云苏石毅还站着,苏石毅脸上困意,孟见云倒是精神,一双眼跟夜猫子似得精亮。
“成了回去睡吧。”顾兆赶人回去睡,自己也是。
第二日天还没亮,播林县令先来了,惴惴不安的想说什又不知道如何,顾兆见这官脸上还有几分羞愧,便先张说起正,吃了早饭,去昨日的山上。
下官员借宿,乡绅老爷给送女人伺候,好像是常态常了。
要是昨晚也‘用’了那个美婢,播林县令肯定不会这般几分羞愧几分难安来请安,肯定是笑着拍马,『露』出‘你我一条裤子’的几分亲近来。
都说一起嫖过娼才是扛得住的系。
那是因为现代这东西犯法,一起犯了法那就是同伙,肯定不会『乱』说,不然倒霉了你也倒霉。这种心态实放在下也能用。
像是陈大人能在昭州做三十一年的官,一个地方,不管是贫穷富贵总是有当地势力,陈大人能如鱼得水的混,糊涂官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的,还有合群。
送女人那就收,送孝敬,不大了也收。
包括陈大人家里的几个孩子,都是本地里乡绅送的小妾生的。根虽不在昭州,可也算半个昭州人了,系密切。
顾兆要是想迎合合群了,也该来不拒通通收下——因为此送银钱给官大人那不是求办,而是疏通巴结,你收了钱,对方才安心,觉得你不是个刺头了。
是们一伙的,是一个群。
就说现下,出镇去山的一路上,播林县令都难安,脸『色』是万分精彩,也不敢掉以轻心,更是谦逊几分逢迎拍顾大人马屁,直到埋雷-管始炸山。
“去跟村里交代一声,一会有什巨响不必害怕。”顾兆跟手下吩咐。
衙差便跑了一趟。
顾兆是看了分寸,离着村里远了些,应该炸不到,再自制的雷-管火力也没那足,手边没更精细的工具,凑合吧。
等衙差跑来回话,安顿好了,村都移到了一头。
成了,炸吧。
顾兆一声令下,点火引子,飞扑滚下山。
只听轰隆一声巨响,山上的泥土飞溅到处都是,耳膜都轰轰的,那山头一角『露』出个大坑,不急,又是三响——
完了。
顾兆掸了掸衣衫上的泥土,正急着上去看,一扭头便看到播林县令跪在地上,膝行上前一把抱着大腿哭说错了,不该收了那婢女的……
“你一个县令,收了便收了,那是你私我不管不问,只要不是抢占女便成。我只有一点会下你的官,那便是交代的差没办好,鱼肉百姓横行乡里——可知!”顾兆黑着脸说。
要不是不合适,真的想踹这位抱大腿的。
等着看是不是石灰石呢!
“知、知,下官知道了,不敢再犯了。”播林县令擦泪说。
顾大人驱邪崇闹出天崩地裂的,怕顾大人也给轰隆一声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