靳家被放出之后,皇帝的决策也传遍整个天旭,原本战战兢兢在暗处观望的偷漏税者,听闻圣上对靳家的处置后,连夜到户部署衙将税补齐,领了板子后,回家都能安心睡着了。
长街槐树旁的蝉鸣声此起彼伏,池上的芙蓉花苞初显,在入夏的这一日。
徐国公府迎来靳家父母的拜访。
张伯热切地将人领进去,徐定安与苏挽,徐老夫人坐在正厅候着,徐知颜与姐姐站在祖母左边,徐知菲站右边。
徐知萦略微有些紧张地看着跟在父母身后的靳越尘。
靳岩苍刚跨入正厅的门,便先俯首行礼:“岩苍见过老夫人。”
徐老夫人冷着一张脸点了点头便罢,并无其他言语。
他微微顿了顿,随即转向徐定安:“遣之兄,嫂子。”
靳岩苍并没有称对方为国公爷,国公夫人,可见其还是想以两家的旧情论之。
靳母与靳越尘也与徐家人一一见过礼。苏挽微笑着上前揽着靳母的手往一旁坐下:“近来休养得如何?”进一趟刑部大狱,虽未受刑,可对于常年优养在后宅的靳夫人而言,实在是受了不小的惊吓。
“已好上许多了,劳姐姐挂心。”靳夫人笑着回握苏挽。
苏挽与靳夫人的寒暄言笑将整个正厅的氛围缓和了许多。
靳岩苍俯首行礼的姿势并没有收回,只听他续道:“这次靳家逢变,皆因我当年一念之差,承蒙遣之兄不弃,这次还肯为靳家奔劳。而我之前,却对徐家连带的灾祸避之不及,两个孩子的姻缘也被我一手搅黄,岩苍深感歉疚。今日特上门来请罪,幸好,徐家没有将我挡在门外。”他说完,唇边溢出一抹苦笑。
事到如今,他才真正看透,钱财银物实在虚渺,关键时刻还会成了累赘,将靳家这艘大船拽入海底。还是人情可贵,逢难不弃,实在难得。
而后他又说了许多诸如此类歉疚的话,却丝毫未再提起两家儿女的婚事。
徐知颜站在长姐边上,看着她一张好好的绣帕放在手里,绞来绞去,绣帕被捏得满是褶皱。
靳越尘默然站在父亲身后,他心里所想,日后是断然开不了口了。
靳岩苍絮絮叨叨说了一个时辰,到最后,几乎是眼眶微红,面上还是维持着勉强笑意。
徐定安只好拍了拍靳岩苍的臂膀,宽慰道:“往日事,往日毕。”
可心里却纳闷不已,他还在记恨退亲的仇,那可是自己的宝贝女儿。
本来在靳岩苍一进门时,他已经想好了诸多说辞,要把他骂得抬不起头才算出了这口气,可眼下话都让他说完了,厅中几人也是一副不忍责怪的神色,这让他还怎么骂得出口。
徐定安心中更是不满,看来这人能将靳家产业做得这么大,也不全然是靠运气,他是懂得如何拿捏人心的,伸手都不打笑脸人,何况是认错态度极好的笑脸人。
靳岩苍句句发自肺腑,就差字字泣血了,哪会想到徐定安心中对他的看法更不满了。
说完之后,他让小厮将带来的各种礼品放下,之后便拱手一礼:“今日所言,句句是真,徐家的恩德,我靳家必定代代铭记,日后若有用得上靳家的地方,遣之兄尽管开口。”
“今日叨扰了,尘儿,夫人,咱们回吧。”
他说罢便转身往外走,脊背比来时挺直了不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