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赵两人跌跌撞撞,面色如雪,皆是脱力晕厥之兆。可他们还不能歇息,须得尽快找个安身之所。
一面走着,赵青木眼中的泪像是断了线的珠子,顺着雪腮不住滚落。陈欢的命运,不消她多想,便已成定局。而那何一眉,更是自己看着他死的。
“若是我施针快些,也许他们就不会死,你也不会受这么重的伤......是我学艺不精,丢了爹爹的脸,还害死了他们......”
赵青木边跑边哭,泪雨涟涟,却因为喘息不及,哭得有些背过气去。
“赵姑娘...莫要苛责自己,你已做了自己该做的。”
顾见春强忍着心底黯然,轻声宽慰她。自己自负一身武学,下山以来少有敌手。如今大敌在前,才知如何叫无知者无畏,孤身涉险,险些将眼前这位姑娘的安危也搭进去。
幸好......
顾见春心中生出一丝庆幸来。
——幸好此时倒在地上的不是她。
这想法来得莫名,更是刻毒。顾见春顿时觉得血气上涌,想来是与那梅晏清缠斗许久,致使功法有失,才生出这等邪念。于是他连忙调息,将这妄想摒除了去。
两人寻得一处破庙落脚,虽陈旧了些,也算是能暂时栖身片刻。
顾见春手臂受伤,赵青木便搭了把手,将那沈惜霜安放妥帖,末了,又替她诊脉,发觉没什么大碍,总算暂且安下心来。
赵青木转头看向顾见春,闷声说道:“你受伤了。我帮你上药。”她眼中已无泪意,可声音却还是低哑消沉。说到底,这等惨状对她而言还是太过冲击。
顾见春看赵青木面色黯淡,连忙摇头推辞。方才没留意,此刻缓过气来,方觉手腕疼痛。顾见春将右手抬起一看,腕骨已经变形,惨不忍睹,于是他只得咬紧牙关,左手搭上右手,重重一错。
“咔嚓”一声,他顿时冷汗涔涔,汗珠都顺着额角流下。
赵青木在一旁,光是听着都替他感到疼痛,此刻看他直冒冷汗,便掏出一方绢帕替他擦了擦。
这绢帕怕是她贴身佩戴,不免散发出淡淡药香。
顾见春疼痛渐消,这才勉强笑道:
“真是物随其主,连帕子都能医人了。”
顾见春本意是想打趣这帕子染了药味,怕不是也和药一样有了治病的功效,如此好叫对方宽心。谁知赵青木略一思索,却胡乱将绢帕丢在他身上,嘟囔了一句:
“什么和什么啊!真是狗咬吕洞宾,不识好人心!”说完她便背过身去,又不免红了红脸。谁知不说则已,这么一说,听者却有心。她低下头,难免又揣摩道——什么治病不治病的,难不成是他说我绢帕亦有治他疼痛之效?那可真是......
这话若是让顾见春知道,却又要直呼冤枉。
天地良心,两人刚经历一场死战,此刻死里逃生,已是万幸,顾见春可断然没什么旖念,见对方背过身去,只道有什么私事,他便也目不斜视,兀自思忖旁的。
只这两人心思一个天南一个地北,躺在中间的沈惜霜方才悠悠醒转。沈惜霜一看眼前两人,连忙撑起身子,却浑身无力,又跌了回去。
“小心。”赵青木眼疾手快,撑住她后背,这才没让对方摔着。
沈惜霜只得问道:“是你们救了我。多谢。”
顾见春便是不好解释,于是赵青木率先开口说道:
“陈夫人,你的毒我已替你解了,只是你现在还须静养。此外,这毒性太过霸道,我不得已动用了来去谷的独门针法替你解毒。此针损害颇多,恐要折寿,陈夫人日后切忌大喜大悲。对了,陈庄主说......”赵青木突然又想起这个人,想起方才光景,声音一哽,又说不下去了。
他最后的低语还在自己耳边回响,临别时的目光还在眼前飘着。
陈欢已死,这可让她如何开口?
“陈欢...对了!陈欢呢?我要找他问个清楚!”沈惜霜听得仔细,只是听到陈庄主几个字,像是被唤醒了记忆,于是又要不依不饶地去找他。
“陈庄主他......”赵青木一时无言,眼见着鼻子一酸,又要落下泪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