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向来喜欢走快棋,也喜欢用快剑。
此时谢景之也来了兴致,凝神算目。
夜来淡淡地说:“白子开目,黑子阴翳,你若是不扑,我可就成了。”
谢景之点了点头,温声说道:“好,那就全听你的。”
他遂将半圈白子中落下一颗子——
当真是听了她的话。
夜来愣了愣,这位殿下,有这么乖觉?
她伸手方要落子,疑心顿起,又定睛看了看棋局,却蓦然收手。
夜来一抬头,果然瞧见谢景之眼中的笑意。
“怎么?剑客出剑之时也要犹豫么?”谢景之遂笑道。
“哼。”夜来轻哼一声,却将棋子落于别处。对方自让一子,她本欲乘胜追击,一看不好,差点让黑子溜走。遂她只得像他一样,将那作势的假眼封住。
“好棋。不至于落人圈套。”谢景之见状,遂赞道,“不过迟钝了些。”
他话音方罢,便又落下一子。只是这一子着实让夜来难以预料。
“你!”夜来眸中一暗,蓦然盯着对方。
这一子竟落到了那毫不起眼的角落,与方才棋路首尾相衔,须知这一处子落定,这黑白二子便是只余厮杀,纠缠无休。这不按常理而行的棋局,最后竟也落得这荒诞无理的终局。
不,或者说,这盘棋根本没有终局!
“这局棋,叫作长生图。是我近日新得的棋谱。”谢景之低笑道,“如何?是不是很有意思?”
“长生图?”夜来细细斟酌着这三个字。
的确,倘若这样让他二人下下去,恐怕即便下到头发花白,也不会有结果。这分明就是一盘无解的残局。
“呵呵...”谢景之笑笑,似是心情甚好,“倘若棋者有半分退让之意,这局便不成了。我知晓,只有你才能下出这方残局。”
夜来蹙眉,倒也不知是褒是贬。
“长生图,长生劫。试问海隅苍生,谁不想长生不老呢?”谢景之浅叹一声,缓缓起身,看向窗外。
冬日将至,百草凋零。
夜来只是看着他,却不出声。
“哦,是我忘了,或许你不想。”谢景之笑了笑,将身上的裘衣紧了紧,走到案前道,“你向来不惜命。这次,他们都在打赌,赌你会不会死在南边。”
案前还堆着厚厚一叠公文。谢景之不免笑笑,他这父皇,真是物尽其用。除了大权,什么繁杂事务都交给他来处理。
“......”夜来沉默,却也不置可否。她不惧死,亦或是说,她所畏惧的,乃是比死还可怖的东西。
“这长生之谈,不过是个笑话。你看这局棋,说是长生,也不过是永劫而已。一局没有结果的棋,没有任何意义。就像没有哪个弈者不是为了胜败而执棋,也没有哪个剑客不是为了生死而执剑。嗔刃,你说是不是?”
“我不知。”
夜来坦然摇头。比起争论剑客为何而执剑,她更在意自己这把剑还能做多少事。
谢景之笑叹道:“唉...有时我还真羡慕你们。倘若我也只是一把剑,而不是执剑之人,便什么都不必考虑,只考虑如何能更快地杀人便可。”
夜来怔了怔,却说道:“景之。你觉得,杀人是值得羡慕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