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必了。”谢景之起身,将烛台吹熄。他那修长的身影蓦然陷入昏暗。
“...”金嬷嬷脚步一顿,却停在了门边。方才与姑娘谈话的不快,实则她听了个分明。景之殿下是她看着长大的孩子,她心中自然不忍。
“殿下,何不与姑娘说明呢?万寿宫那边,我们分明也准备...”
“不。”谢景之当即将她话音打断,“这件事,十恶司谁都能做,唯独嗔刃不能。她性子冲动,又好专断,并不是最适合的人选。”
金嬷嬷怔了怔。
“——不过您说得对,或许这是个机会。本宫倒有些好奇,荣华宫究竟能翻出多大的浪花?本宫那位好皇妹,向来擅长招惹祸患...由她闹一阵吧。如今西州已经入局,我等也不必事事争先。”
谢景之兀自闭目养神,手中却把玩着一黑一白两颗琉璃棋子。
金嬷嬷闻言叹息道:“老奴上了年纪。许多事,不如殿下看得长远。”
“叶染衣...”谢景之垂眸,低声问道,“您说叶家之于荣华宫,比起江家之于本宫,孰重孰轻?”
金嬷嬷顿了半晌,躬身道:“老奴斗胆...江家本就是贵妃娘娘与殿下的母族,夜来小姐与月溶小姐花开并蒂,一个玉骨冰姿,事事过人,一个桃羞杏让,才貌双绝,真真是天底下数一数二的美人。倘若殿下尚有疑,不妨效先贤圣明,也可成皇英之美,享齐人之福...”
“......”谢景之沉默良久,点头道,“本宫明白了。”
金嬷嬷眉开眼笑道:“想来娘娘一定会很高兴。”
谢景之撑着下巴,忽然问道:“这是您的意思,还是母妃的意思?”
金嬷嬷浑身一颤,连忙跪地:“殿下恕罪。是老奴多嘴了。前日里江家也曾派人探望贵妃娘娘,如今朝中情势不甚明朗,又是多事之秋,娘娘也想殿下早作决断,于江家而言,亦是一颗定心丸。”
谢景之眯了眯眼,不禁打量起这个饱经风霜的奴仆,她虽弓腰伏地,却不卑不亢,这番说辞显然是早有准备。
看来是江家的那群老狐狸们坐不住了,江家,果真如传闻所说,如蛆附骨,如影随形。即便没什么本事,可朝中偏偏有不少官员与其有着千丝万缕的裙带关系。充当蛛网之丝线,也定然会为丝线的另一边所累。母妃定然也是看上了这层隐秘牵连,也看出江家的摇摆不定,这才明着暗着来充当说客。
江家...不可说不令人生厌啊......
谢景之忽然想起上次与那紫衣女子把酒畅饮之时,对方的豪言壮语。
——“三年,给我三年,我定会让江家那群老狐狸心悦诚服。”
以及对方的恳求。
——“唯独小妹,我希望她能有选择自己人生的机会。”
......
谢景之感到一丝寒凉,蓦然将手拢回袖中,袖间正是那精致华美的雕花暖炉。
“本宫知道了,你退下吧。”
“是。”金嬷嬷闻言告退。
谢景之看着对方离去的身影,思绪遥遥。
长风戚戚,无星无月。
桃花黄尚且温热,只是饮酒之人却没了心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