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没去酒吧,而是爬上了楼顶天台,一如去年十月那次。
天台上空无一人,墙角处长了一丛鲜绿的苔藓,阴凉处残存着雨后湿润的味道。
吃完大福的黑炭正好躺在对面邻居家的天台上、一盆西红柿旁边睡懒觉,睡着睡着忽然起来,一口咬下鲜嫩亮丽的果子,而后满足地翻了个身,又睡下去了。
雨宫树想起来去年某个晴朗的日子,邻居老太太路过咖啡馆时和他闲聊,其中有一句抱怨——不知道是哪只麻雀或者乌鸦路过她家楼顶的时候叼走了她的西红柿,搞得她晚上做不成凉拌西红柿吃。
现在看来,凶手可能不是鸟,而是自家养的猫。
他俩背靠着墙角坐下,上半身漏在阳光里。
尽管是初夏时分,但三四点钟的太阳已经不是那么强烈了,右侧可以望见直冲云霄的代代木大厦,左侧则是涩谷喧闹的商业街区。
汽车喇叭、电子广告和不知从哪飘来的歌声如同轻轻一层薄雾笼罩在雨后的东京上空。
酒井绿开始弹琴,她食指和中指轻轻扫弦,小拇指则有规律地敲击着面板。
悠扬的歌声从天台飘起,在这一处小小的天地中随风飘荡。
她弹的是《三线の花》,一首独具风味的冲绳民谣。
雨宫树只在电视里见过那个地方,荧幕上来来去去总是那么几幅场景,海岛、沙滩、浪花和穿着衬衫短裤的人。
不知为何,雨宫树借由这首歌想起了北海道,他生活了近二十年的地方。
一个看不清楚脸的女人伴随着歌声浮现在脑海中。
那是谁呢?又是在什么地方呢?情景想起来了,但时间和缘由他无从记起。
铺天盖地的雪花飘来了,是在冬天?
他站在没人的房子前面,黝黑的天色下,借着雪的反光他看清了面前的东西。
一根生锈的老旧邮筒,画风像是上个世纪的产物。
雪花落在他的肩头,也落在邮筒上,几乎把它全部覆盖。
大风刮刮吹来,他站在风中寸步难行,拼了命地靠近邮筒却无可奈何。
忽然,大风吹断了邮筒,无数白色的信封飘向天空,又和雪花一齐飘下。
他伸出手接过其中一封信,大地却在此时裂开,将他和那栋房子生生隔离,雪花一般的信也不见了......
雨宫树久久沉浸在记忆的影子里,风声和蝉噪比平时更为真切地在耳边鸣响不止。
这声音并不大,却在流过空气时画下不可思议的轨迹,这轨迹叫做夏天。
当他睁开眼睛的时候,酒井绿刚好弹完整首歌,但她并没有就此停下,而是轻轻扫弦,奔向了下一首歌。
阳光在她的手指上闪烁。
雨宫树愣了一会儿,他怀疑自己看错了,于是侧了侧脑袋。
眼前的一切并没有改变。
酒井绿右手的无名指竟然逐渐变得透明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