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咳咳……”
胸火急促,狐红渐深,
一双手立即扶上他的肩臂,一股暖流从两人所接触的地方传了过来,轻微抬眼之时,就能看到沐晴轻颤的睫毛,和她用镇定掩藏下的担忧。
喉结滑动,连同体内的这股蛊力好像也减轻了不少,李嗣源勾了嘴角,用极低的声音俯在沐晴的耳侧,
“放心,我还能撑得住,不会死的。”
身侧的人却是轻哼了一声,“我是怕你突然倒在这儿,乱了人心。”
殿外的杀手都指着自己和他为主心骨,他若倒下,人心便散了一半。
李嗣源闻言只是笑,用这个正当的理由,确实非常合适。
此情此景下,自己还能同她在一处,便是最大的欢娱了,又怎惧自己体内的病症呢……
细微的情意在紧贴的两人之间游走,心知肚明,又怎需在言语上下功夫。
不过这一切落在身边人的眼中时,也只当是打情骂俏。
月影不禁撇了撇嘴,才半月不见,公子竟和她越发亲昵起来。
只不过现在……她好像慢慢没有了那深沉的敌意。
或许公子和她在一起,才是最好的吧……
自己……只是一个侍女而已……
哪怕做了姽婳城的绝杀,和流光平起平坐,但在公子面前……她的心和行为……也只是一个侍女而已……
彼岸殿外的敲门之声仍在继续,里面的杀手们也仍精神紧绷,不敢有丝毫的放松。
就在这时,
细小的荧光从崖桥旁的深渊中一点一点飞起,穿梭于吊挂的红魔伞之间,又落在内堂的寒池之中,带来荧色的斑驳光影。
这是彼岸殿特有的照明的萤蛊,是当年蓝禾从南疆带过来蛊种,亦是李嗣源,这么多年来在姽婳城里一直细心呵护着的蛊虫。
在这个时候,这细小的萤蛊就好像成了这暗夜里唯一的光明,是唯一能让困在这里等待之人所感受的唯一活的东西……
时间好像静默了,沐晴的眼睛随着那萤蛊飘啊飘,直到……飘到寒池边的一把古琴上……
禾兰雕饰,鹤飞如栩,
一丝一弦,
都是那般的熟悉……
“那是我母亲的琴……”
身旁的李嗣源突然开口,沐晴才知道,原来他也在看着那只细小的萤蛊。
“母亲当年在荆州的时候,最喜用的就是这把琴,禾生苗木,鹤上云霄,
是她的两个字……”
蓝禾,也是鹤兰。
沐晴又怎会忘了呢……当初在望岳楼的时候,她便是用这把琴教自己弹的乐谱。
她身为鹤兰的时候,也是能同自己说出“女子应该寻着自己的立身之本才可活下去”的话。
当自己是沐晴的时候,她对自己的教习,是否也存了一些人师的关切呢……
“我可能用它弹一首?”
沐晴的声音响起,月影诧异地抬起了头,这个时候她还想着弹琴?
“机缘天生,命由人定,你若想弹,又未尝不可呢……”
李嗣源淡淡出声,这是对沐晴的回应,毕竟在场唯一能做这琴的主的,只有自己——蓝禾之子。
最后,沐晴飞过寒池冰冷的湖水,坐在了那久未落座过的琴榻上。
古久的琴弦被轻轻扣动,发出清澈的声音,哪怕过去了这么久,这一方琴还是维持着它本来的声音。
唯一变的,只有弹琴的人罢了……
在门外官军嘈杂的挖石声中,沐晴轻轻抚过琴上的每一寸弦,最后,蓦然提手,
一首清澈之乐便响在了众人耳畔。
她弹的,正是《山上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