里姬默默地跟在他身后。
没走多久,他们来到了一座墓园,卢达轻车熟路地走到写着米特名字的墓碑前,又从兜里掏出一个袋子,把墓碑前已经泛黄的花统统收起,再把新的放上。
各色鲜花簇拥着照片里笑得灿烂的女人,那温暖的笑容,好似她从未离开过。
做好一切,卢达起身,对着照片中的米特笑道:“那我走了啊,下次再来看你。”
里姬站在正好能看到那个墓碑的最远的小角落里,直到卢达离开都没有动作,没有移开看着墓碑的视线。
一天...两天...里姬站在角落里一动不动。
“里姬,你已经两天没有吃东西,也没有合眼了,”五条悟沙哑地开口,“我们至少找点水喝,好不好?”
但里姬依旧无神地盯着墓碑,没有回应。
直到第三天晚上,天色再次暗下来,她终于动了动,迈步走向那个墓碑。
......太好了!
五条悟痛苦黯然的眼神一亮,连忙跟了上去。
里姬在米特的墓碑前坐下,专注地看着照片里的女人,声音嘶哑地开口:“米特......”
接着她垂下眼,淡淡道:“你一定很后悔把我带进小酒馆吧。”
“......如果没有那次施以援手,我们应该都不会这么痛苦。”
“你不会产生想让我当你的孩子的期待,不会在失望和绝望中死去,而我也不会...对平凡的普通生活产生向往。”
里姬的语气里带着这十几年杀手生涯所带给她的冷漠。
成为杀手,是她生为揍敌客家的孩子的宿命,接到杀了米特的委托是她们之间的死结,谁也逃不掉。
五条悟坐在里姬身边静静地陪伴她,虽然她没有流一滴泪,但他听到了她灵魂深处的哀鸣。
沉默片刻,里姬再次平静地开口:“你的堂哥金·富力士来找我为你报仇了,在看到他发来的委托时,这十几年里,我第一次有了一种放松的感觉,但我也不清楚这种感觉代表着什么,可能是解脱吧。”
“我那时在想,做了将近二十年的杀手工作,揍敌客对我的养育之恩我也报答完了,如果能为了你而死,结束这没有意义的一生,这也是不错的。”
“但是金·富力士没有杀我,而是给了我你的册子。”
说到册子,里姬抱紧册子的手轻轻抖了抖,她依旧平静道:“我原以为我已经适应了杀手的生活,也接受今后会死在完成委托的途中,或者死在仇家的报复里。但在看到册子的时候我发现,原来你对我的影响在这十多年中从未削减过。”
里姬面无表情地叙述着,好似在讲一个与自己无关的故事。
“都说杀手是一柄快刀而已,哪里有心。”
“其实有些刀是有心的,只是,有心...有什么用。”
“你知道吗?用念钉杀人,和其他方法杀人的感觉不一样。你要是用枪,用那种远程武器,你只会听到‘啪’地一声,你的目标就倒地了。”
“但用念钉,你需要离对方很近、很近,会直视对方的眼睛,看清他眼底的恐惧、狰狞和恨意。近到你可以在对方眼睛里,看到自己的眼睛。”
“看到自己眼睛里的漠然、麻木和疲惫。”
“那是我最讨厌的。”
“或许我不该犹豫,应该在杀了你的那天就放下一切,放弃对揍敌客的奢望和牵系,放弃那些虚无缥缈的责任和自卑和你一起走的。”
“......或许我真的不适合当个杀手。”
她抱紧册子的手再次剧烈一抖:“米特,我累了。”
“......现在无法寻死的我,还能做些什么。”
五条悟罕见地安静下来,没有像之前那二十多年中的那样自顾自地和里姬搭话,他低垂着头,让人看不清他的表情。
这时,一个醉汉拿着一杯酒摇摇晃晃地走进墓园。
他一侧眼,醉醺醺地看到坐在墓碑前的里姬后咧嘴一笑,朝她走了过来:“美女,怎么大晚上一个人在这里啊,来一起喝一杯吗?”
里姬对醉汉的话毫无反应,然而两天没有进食进水的她在闻到弥漫过来的酒香后,在金的束缚的强制作用下,她站起身,凭着束缚给予的求生本能一把将醉汉手里的酒杯抢了过来,在醉汉呆滞惊讶的眼神中把酒一口灌了进去。
酒一入口,里姬便意识到了酒里有东西。但她的身体机能判定酒里的药物不会对她造成伤害,于是满满一大杯迷药被她喝个一干二净。
迷药吗......
里姬抬眼看了一眼面前装醉的男人,接着她放弃抵抗迷药的药效,任由自己晕了过去。
她的仇家来找她了,如果能这么死去,那也是好的。
至少不会再像现在这般痛苦。
醉汉此时完全没有了刚才醉醺醺的模样,他惊悚地看着晕倒在地的里姬,紧张地结结巴巴道:“这...这就晕了?这么简单?”
见里姬身体没有动静,他才小心翼翼靠过去,撩开她遮住脸的发丝,确认一遍这是不是里姬·揍敌客本人。
“......还真是她。”醉汉嘟嘟囔囔道。
他就是被维利家的小儿子派来的那个手下,只是他也没想到,这次迷药居然灌得这么顺利,里姬·揍敌客简直就像在寻死一样。
“算了,不管了。”
反正任务能完成就行,他也懒得探究。于是他直接扛起不省人事的里姬,朝离开鲸鱼岛的方向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