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岩笑,刚吹起来的一个泡泡“啪”地一声破裂:“那就可能是他之前在省联赛上带头殴打裁判的时候,太激动,下手过重,反倒把自己给弄伤了。话说,让这种冲动暴力排名又垫底的人当游泳队队长,沈指导后面的工作任务要加重不少啊。”
“我会让他接替你的自由泳项目,工作任务只会减轻,不会加重。我想,你应该知道他一点也不喜欢仰泳,你觉得他喜欢,是因为他的自由泳比你游的好。”
方岩再次朝沈茵靠近,嘴角的笑容淡了许多:“沈指导,我大概知道你表达什么,你是觉得他背上的伤是我弄的吗?”
“是的。”
“先不说你的猜测对不对,我想告诉你,说话太直接,并非总是好事。不过既然我已经退出了游泳队,队里的任何事情我都不会再去参与,但像之前说的,我想我永远都不会忘记沈指导你。”
方岩走后,沈茵觉得周围终于安静了许多。
走到早上停留过的那棵梧桐树下,沈茵下意识地看了看地面。
速写本和笔已经不在了,垫在下面的梧桐树叶,被一片片吹散。
树上传来几声清脆的鸟叫。
叽叽啾~叽叽啾~
小时候,家门口梧桐树上的鸟儿,也是这么在叫,父亲经常陪她一起逗小鸟玩。
“爸爸,你听得懂小鸟说话吗?”
“阿茵想听懂小鸟说话吗?”
“嗯嗯!爸爸,叽叽啾~叽叽啾~是什么意思呀,为什么小鸟经常说‘叽叽啾’呀?”
“叽叽啾啊,嗯……‘叽叽啾’就是‘我好喜欢你’的意思咯,小鸟们相亲相爱,所以才经常说叽叽啾呀。”
“这样啊。呐,爸爸。”
“嗯?”
“叽叽啾。”
“哈哈!阿茵,叽叽啾。”
“叽叽啾!叽叽啾!叽叽啾!”
当沈茵发现了梧桐树上的一个鸟巢时,回忆戛然而止。
鸟巢边缘,有一只鸟儿的身体探了出来。
鸟儿很小,羽翼还未丰满,远远地只能看到身上粉色的肉,正张着嘴大叫着。
突然,鸟儿动了动,脑袋和大半个身体全部挪出了巢穴,正要往下掉。
沈茵下意识伸手去接,小鸟辗转几次后,身体又稳住了,不停地扑打着翅膀。
沈茵看出,小鸟是肚子饿了,这样下去,迟早会掉下来,即使她在下面用手接着,小鸟也很有可能受伤。把包放在树角的一旁之后,沈茵爬上了树。
熟悉的感觉似乎一下子回到十年前。
很显然,时间会消磨掉很多东西,她爬树的动作,生疏不少,坐上枝丫时,两只手臂已经有了好几道擦伤。
她把鸟儿放回安全的位置,鸟巢吸引了她的目光。
小时候,经常与朋友们一起掏鸟窝玩。在一棵高高的树上发现了一个鸟窝,如果能爬上去把它掏下来,往往可以在伙伴面前炫耀好久,如果能在里面发现雏鸟和鸟蛋就更棒了,尽管最后还是会送回原来的地方。
那个时候,为了比谁掏出的鸟窝多,有些小朋友会自己用枯野草和树叶扎成一个鸟巢的形状,然后在家里捡几根细软的鸡毛插进去,趁其他小朋友不注意,偷偷放在树枝上,最后大喊一声,宣称自己又掏到了一个新鸟窝。
沈茵眼前的这个鸟窝,就是人为用野草还有树叶团成的。
不禁想起了早晨待在树上的那个人。
似乎可以立刻脑补出一个画面:那个人坐在树枝上画画,发现小鸟快要掉下去,忙不迭地用手去接,手中的笔和速写本在此刻掉落,和梧桐树叶一起。
杀人犯么。
小鸟在手中张嘴叫着,等待着喂食。
沈茵发现,自己为了不让小鸟掉下去而爬上树这件事,好像没有多大意义。
树下是水泥地,跑道是橡胶,操场是塑料,上哪去给它找虫子。虽然能够暂时不让它挨摔,但还是得挨饿。
叽叽叽~叽叽叽~
连叫声都变了。
黄昏下,一颗颗树的影子被拉得老长,折叠在操场外的铁丝网上,仿佛又多了一道道防护栏。
不得不承认,梧桐树上的视角很好,移动着视线,学校的风景就像一幅幅充满活力的油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