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师兄是怎么回她的呢?
即便过去了很多很多年,燕扶玉依然记着那一刻。她喜爱又依赖的师兄垂目看了她一眼,许久,淡声回道:“若无意外,我只会收你一个师弟,不会再有他人。”
那时,小燕扶玉没有注意到“若无意外”这四个字,只听到了后面两句话——我只会收你一个师弟,不会再有他人。
她不懂什么是甜言蜜语,可那一天,这句话自此成为了她人生中最甜蜜的誓言。
师兄说过的,不会再收弟子,不会再有他人。
小燕扶玉一直记着这句话。
从幼时到成年,一年又一年,一日又一日,从未忘记。
然而如今甜言犹在,却已是面目全非。
师兄又收了一个师弟。
她再也不是那个唯一的例外了。
经年已过,往事成烟。
*
燕扶玉猛然从梦中惊醒,倏然睁开了眼睛,入眼的不是一片漆黑,而是一大片温暖的光。
她眨了眨眼,一时有些恍惚,仿若还沉浸在方才那个梦里。
心脏酸软发涩,像是泡在了青梅酒里。
“公子,您终于醒了!”
莲溪惊喜的声音在旁边响起,唤回了燕扶玉有些涣散的神智。她转头看去,见莲溪红着眼冲到了床边,欣喜的看着她,连声问,“公子,您现在觉得怎么样?身体可有哪里不舒服?”
“……我怎么了?”燕扶玉想要从床上起来,身子却是一软,竟有些使不上力气。莲溪见状,连忙扶住她。
燕扶玉脸色微微变了变。
她有些无法接受自己这么虚弱的模样,这让她觉得无力又无助,更有不安。
“公子,您小心点。您睡了三日,身体还未康复呢。”莲溪安慰道,“您别着急,再修养一段时间就能恢复了。”
“我睡了三日?”燕扶玉一怔,没想到自己竟然睡了这么久。她的记忆还停留在生辰宴那一天,她记得徐承佑助她疗伤后,她喝了药便睡过去了。
原来竟是已过了三日了吗?
“是啊,您吓坏我了!”想到自家公子昏睡的这三日,莲溪眼睛更红,“奴婢唤了您好久,您都没有理我……”
有那么一刻,她以为公子再也醒不来了。
“好在后来徐世子来了,亲自给您开了药又助您疗伤,所以稳住了情况。”想到之前的凶险,莲溪此刻还心有余悸,“公子,您不知道您当时有多危险,若不是徐世子及时用灵力为您稳固灵核,您的伤势必然加重,说不定有性命之忧。”
说到此,莲溪真诚的感谢道:“幸好有徐世子!”
燕扶玉也没想到自己竟然伤得这么严重。不过她本就受了重伤,又走火入魔,伤势加重也是自然。
不过……
“这三日,除了表兄来过,还有谁来过?”她走火入魔的事,绝不能泄露出去。若是灵医来诊,必然会察觉到异样。
思及此,燕扶玉心中一沉。
莲溪闻言,顿了顿,才气恼回道:“除了徐世子,再没人来了!”说到此,莲溪就是一脸气愤。
她家公子伤得这般重,竟都无人来看,分明是没把她公子放在心里。如此冷血无情,岂能称亲友?
“这几日,他们都忙着二公子的拜师礼,哪里还想得起辰月居?”莲溪冷笑道,“夫人和太子殿下,还有尊者都只着人送了一些药材来。但谁缺那点药材了?我们又不是买不起!”
虽说公子昏睡之事并未传出去,只对外说公子在疗伤,但明知道公子受了这么重的伤,都不来看一眼……这也太不近人情了吧。
二公子重要,难道公子就不重要了吗?
父母、挚友、师兄……这么多年的情谊,难道都比不上才找回来不久的二公子吗?况且,这一次公子还受了重伤!
公子的生命难道不比拜师礼重要?
莲溪心中愤愤不平,有万分不满想要发泄,但她又不忍公子失望,所以只能把不满压了下去。
拜师礼……
燕扶玉恍然,是了,当日生辰宴上,师兄亲口说了要收燕长乐入门。从此后,她便再也不是那个唯一的例外了。
正这般想着时,屋外忽然传来了一阵鞭炮声。燕扶玉怔了一瞬,反应过来问道:“今天是什么日子?”
虽是这般问,但其实她心里已经有了答案。
莲溪欲言又止,半晌,才不情不愿回道:“今日是二公子的拜师礼。”所以方才的鞭炮,乃是为了庆祝燕长乐拜入门下的喜炮。
这等喜事,燕侯府自然重视。这喜炮足足响了半个时辰,才停了下来。
燕扶玉沉默了一会儿,撑着身体坐了起来,淡声道:“让人备水,把衣服拿过来。”
“公子,您要干什么?”莲溪不赞同道,“您的身子还没好,徐世子说了,不宜走动。”
“今日是二弟的喜事,作为兄长与师兄,我岂有不出席的道理?”燕扶玉沉声道,“备水,我要沐浴。”
莲溪拗不过她,最终只能让人备水伺候。
“公子,大家都知道您受了伤,侯爷和夫人也说了,让您好好养伤,无需操心这些事,要不就不去了吧?”莲溪忍不住劝道,“您的脸色还这么差,若是加重了伤势如何是好?”
况且,今日是二公子的喜事,但于公子来说,可不一定是喜。她最是明白公子对尊者的感情,所以何必去给自己添堵?
一刻钟后,燕扶玉还是换上干净的衣裳,看着镜中苍白的脸道:“给我上点胭脂。”她自然不能顶着这幅面容去。
“公子……”
“莲溪,给我上妆。”
燕扶玉摇了摇头,坐到了妆台前,不欲再多说。她知道莲溪的意思,但今日她非去不可。
若是不去,那不知会生出什么传言。或许又会如那本书中所写,说她嫉妒成性,心胸狭隘,心思恶毒……
她不是书中人。
所以这一次,她绝不会走到那一步!
*
“少使到!”
半柱香后,燕扶玉出现在了拜师礼上。响亮的通报声惊住了在场所有人。一时,众人的目光都不由朝殿门看去。
包括坐在上首的晏无量,视线也情不自禁地看了过去。
暖金色的阳光下,背脊挺直的青年一步步走了进来。她身着一袭月红色锦袍,衬得肤色如霜赛雪、眉目如画,本就冷艳的五官越发艳丽,有一种惊心动魄的美艳。
殿中不知何时忽然静默,数不清的目光朝同一个方向看去,看着那红衣青年,一步又一步靠近,每一步似乎都踩在了心脏上。
所有人都下意识屏住了呼吸。
上首,晏无量忽然站了起来,脸色骤然一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