哪怕这世间所有人都忘记了那个名唤诸葛渊的少年,她也不会忘记他。
只要铭记就永远存在。她的朋友,他永记于心,永远长存。
所以这片刻的慌乱,燕扶玉便彻底恢复了平常的冷静和镇定,哪怕她此时看上去不过是个五六岁大的小姑娘,看上去那么的脆弱弱小,但她的气势却半分不差。
即便与魔君焚渊面对面相立,即便他矮了那么多小了那么多,他们竟也有一种势均力敌的感觉。并不是说她的修为能够与魔君相比,只是在气势上,燕扶玉不让分毫。
她是卫道士的少使,是灵师阁的弟子即便是死,也不能退却!
而且最重要的是音符玉并没有从魔渊的身上感受到杀意,不错就是杀意。
不同于初次见面的剑弩拔张,也不同于第1次相见时,魔君携带而来的满身煞气和杀意,此刻的男人身上似乎并没有多少可怕的气息。
燕扶玉没有去想为什么,她只是站立在原地,静静的看着一步步朝他走来的男人,没有慌乱,没有恐惧,没有害怕,没有震惊,就这样看着他,仿佛看着他曾经的朋友,一点点向她靠近。
“你不怕我?”魔君焚渊的脸上挂起了硬膜,有点嘲讽的微笑,他静静的垂头看着面前的小女孩,唇角的弧度越来越深。
无论是长相还是声音都与燕扶玉曾经心中的魔君没有任何区别,是那么的相似不不是相似,而是一模一样。
“我为何要怕你?”
燕扶玉面色平静,目光镇定,仿佛只是不值一提的反问。
酆渊的眉头轻轻一挑,神情有些似笑非笑,不知何时他竟然已经收敛了浑身的微视,如今再看过去,似乎与普通的男子没有什么不同,只除了深的过分俊美高大了一些,看上去是那般的无害纯真。
“自然是怕我杀了你,你应该知道我有这个能力,只要我想,你便会如刚才的那个武罗一样死无葬身之地。”魔君仿佛在陈述事实的一般诉说着,“所以你现在还不怕吗?”
“燕扶玉,我真的可以杀了你,现在就杀了你。”
说话的时候,男人忽然气势陡增,身上煞气和杀意弥漫,几乎要化作为完全席卷站在面前的那个看上去脆弱无比的小女孩。
正如他所说,他如果想要杀了燕扶玉,根本不费吹灰之力,前提只在于他想或是不想,那么他现在想杀她吗?
面前的男人是魔君,是魔界之主,而不是曾经那个会与她嬉笑的朋友,不是那个明媚灿烂的少年,不是那个善良纯善的少侠。
他的双手早已染满了鲜血,他的心早已沉入了黑暗,他没有少年的善良,也没有少年的温柔,更没有少年的心软。
所以他会杀了她吗?
这一瞬间,无人言语。燕扶玉还是安静的站在那里,没有前进,也没有后退,她只是仰着头安静的看着面前的男人,与他四目相对。
然后他看到了一双冰冷无情冷酷的眼睛,在那双眼睛里没有一丝一毫的熟悉,没有一丝一毫的温柔,更没有一丝一毫的喜欢。
有那么一瞬间,燕扶玉有些恍惚。
或许从一开始诸葛渊就从来没有存在过,或许自始至终诸葛渊都只是她的臆想,或许这一切的开始就已经错了,与他相处的从来都是魔君,而不是那个少年,那个少年是假的,是魔君伪装出来的。
这一刻燕扶玉控制不住的这样想。
其实这样的想法或许才是接近事实真相的,但是她不想去这样想,因为一旦这样想,那便说明,他们之间曾经的感情都是假的,都是错误的。
不知为什么,那一瞬间,燕扶玉的心仿佛被针扎了一下一般,尽是疼的尖锐。
燕扶玉不知道自己在为什么而疼痛,是为诸葛渊,是为曾经存在又失去的那份挚友之情,是或者不是,只是都说明了一个事实。
那个意气风发明媚灿烂,温柔良善的少年不在了,彻彻底底的不在了,无论他是真是假,他都不在了。
或许直到生命的最后一刻,他也不会再出现了。他们之间甚至连一句告别的话都没有。
“那君上现在想要杀了我吗?”燕扶玉清笑一声,依然抬头与魔君对视,目光没有一丝一毫的闪避,“正如君上告诉我,我在你面前没有反击之力一样,那么君上也应该知道,只要你想杀我,我哪怕拼尽全力,你不是您的对手。”
“所以您要杀了我吗?”
小女孩的脸上没有丝毫的恐惧闪避,仿佛只是在平静的诉说着这个事实,她没有跑,没有害怕。
魔君脸上的笑意,不知何时没有了,唇角的弧度早已散去,重新化为了一抹能够让人冻伤的冷凝。
“你以为我不会杀你?”
“还是说你以为我是诸葛渊?是那个蠢笨无用的少年,是你那个无人的朋友?”魔君的唇角重新勾起,又成了一抹微笑的弧度,只是他的眼里没有一丝一毫的笑意,那双陌生的黑眸看上去吓人无比。
“燕扶玉,你看清楚,我是魔君是焚渊唯独不是你以为的诸葛渊诸葛渊或许不会杀你,或许会保护你,但是魔君不会。”
话音未落,一股猛然的杀气,猛然袭向燕扶玉!
正如魔君自己所说,只要他想要杀他,那就杀了他,不需要犹豫。
他似乎在证明着什么。
燕扶玉闷哼一声。膝盖一疼,有那么一瞬间,差点就和金元村的村民一样跪倒在地。
别说是现代的她,便是全盛时期的她,也不是魔君的对手。
可是燕扶玉撑住了,哪怕浑身的骨头仿佛都在叫嚣着疼痛,哪怕是碎裂了一般,他也没有跪下,而是用尽了全身的力气站立在那里。
她像是在赌着什么赌着什么呢?
燕扶玉用尽了全身的力气,调动全身的力量,哪怕明知不可为,也要为之。
时间过去了很久,又似乎只过去了一瞬间,在这一刻时间变得特别的漫长,不过是眨眼之间燕扶玉浑身就冒出了冷汗,身上的衣服被汗水浸湿,像是被雨水浸过一般。
在这一刻他看上去是那么的狼狈,那么的脆弱,仿佛轻轻一击便能碎裂在地。
酆渊忽然向后退了一步,身上的杀气陡然上去,那些微势荡然无存,仿佛只是幻想一般,风又恢复了平静。
退了一步以后,魔君又陡然站住,他的脸色忽然阴沉了,下来像是在隐忍着什么的眉目之间又是冰凉又是愤怒又是隐忍。
这样看上去他似乎变得更加可怕了,那些金元村的村民又开始抖了起来。
有些胆子小的小孩子早已经吓得屁滚尿流,看上去那么的狼狈,就像是面前的小姑娘一般,她没有哭,也没有叫,更没有呼痛,但是只从她身上的汗眉间的汗滴苍白的脸色,便能看出她此时有多么的难受。
魔君的心中忽然升起了一丝滞闷!
他扯了扯自己的衣领,似乎有些烦躁,声音微微,有些沙哑,别过头冷笑一声,“燕扶玉,你真以为我不管杀你吗?我不是诸葛渊,我是魔君,是魔界至尊!”
最后一句话,他陡然加重了语气,仿佛在强调的什么。
燕扶玉笑了笑,轻声说道,“君上当然敢杀我,您是魔界至尊,不过是一个人族而已,你怎么可能不敢杀呢?”
正因为如此,魔君的反应在此刻才显得有些可笑。
不知为什么,燕扶玉的心中忽然升起了一抹若隐若现的温暖,就仿佛是曾经面对的那个少年一样。
只是这么温暖,一闪而逝,就如那个少年像是流星一般只在她的生命中闪过,便又消失了,独留下一地的遗憾和思念。
“君上请动手吧。”
燕扶玉控制住自己,她不愿再想下去,而是猛然握紧了双拳。
既然消失了,那便忘记吧,既然是假的,那也忘记吧,没有那个少年没有那个朋友,一切都是假的,所以不用去想,不不必去想。
燕扶玉闭了闭眼睛,在睁开眼睛时,眼里已经一片平静,那些若隐若现的波动,又荡然无存了。
如他们这样的人本就不应该儿女情长更,不应该有一丝一毫的软弱,早在她梦见那本书时,一切便已经有了定局。
她本来也是一个没有未来的人,既然没有未来,那便不要再去奢望,不要再去期盼,就让她一个人吧,一个人在这条路上走下去,一个人冲到结局,只要完成她的任务,她这一生也变有价值了,哪怕没有一个人记住,哪怕所有人都误解她,但那又如何呢?
她做的那些事,她的选择全部都是唯心而已,并不是因为某一个人某一件事,而是为了她心中所念。
唯心而已。
不过哪怕是到了最后一刻,她也不会放弃,所以这一刻,燕扶玉忽然闭上了眼睛,微扬的下巴,像是在等待着什么,似乎等待着魔君的动手?
她像是束手就擒了。
但唯有燕扶玉,自己清楚,她其实在赌。
等死从来不是她的选择,哪怕到了最后一刻,她也会奋尽全力的去拼杀,即便是死也要死得有意义,而不是等待着死亡的降临。
她从来就不想死,她还想活下去。
所以她又怎么可能会等死呢?她还有那么多的事情没有做,还有那么多的任务没有完成,哪怕是苟且偷生,她也要活下去,早在知道结局的那一刻,她就已经失去了独属于卫道司少使的骄傲!
他只是在赌赌曾经那个可以为了他而死的少年能够回来。
哪怕只有一丝一毫的机会,哪怕虚无缥缈,她也必须赌一把!
因为这一刻除了赌,哪怕只有一丝一毫的机会,哪怕虚无缥缈,她也必须赌一把,因为这一刻除了赌以外,她没有任何的选择,要么死要么赌!
所以诸葛渊还会回来吗?
细嫩的脖颈忽然被人攥住,疼痛瞬间弥漫开来。燕扶玉忍不住张开了嘴,呼吸变得困难。
只见面前的高大男人忽然轻声手腕一翻竟是陡然,攥紧了小女孩的脖颈,他的手那么大,衬的那细嫩的脖颈越发的纤细软弱。
仿佛只要他的手轻轻一动,只要他微微加重一点力道,便能把这细嫩的脖颈用力扭断。
只要一用力,他就能收割面前这个小女孩的生命。
金色的阳光下,高大的男人拎着小女孩的脖颈,忽然把她提了起来。
用力吧,用力吧,杀了她,杀了她!
只要轻轻一用力他就能杀了她,所以还在犹豫什么呢?
杀吧,就这样杀了吧!
就在这一刻,小女孩忽然睁开了眼睛,霎时间四目相对。
一双眼睛充满了平静和温和,另一双眼睛却是早已凝结成了冰霜,黑暗无比。
“君上,你还在犹豫什么呢?”因为被人饿着脖颈,所以小女孩稚嫩清脆的声音此刻变得嘶哑难听,“君上动手吧。”
她看着他,忽然笑了。
在那稚嫩的脸上那么笑,是那样的可爱,那样的温暖,那样的漂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