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接到同事电话的那一刹那,顾乐鸣还在一个海滨城市开会。正事都说完了,几个大领导在寒暄。那些交际跟顾乐鸣无关,她只是百般聊赖地刷着新闻,等着跟领导一起走。
同事打来电话,说是一个很奇怪的青年来找她。他的名字叫佟童,来自港城,自称是顾乐鸣的表弟,已经在银行门口等了好几个小时了。
开了一天的会,顾乐鸣头晕目眩,她不假思索地说:“骗子!我根本没有表弟,我的亲戚中也没有人叫佟童。现在的骗子也太猖狂了,居然到银行门口行骗。”
同事也觉得这个看起来脑子不怎么灵光的青年很奇怪,还问顾乐鸣是不是招惹到了不良社会青年。顾乐鸣笑了笑,说道:“你倒是给我机会去接触社会青年啊!”
挂了电话之后,顾乐鸣依旧看着手机上的新闻,正好刷到了一例拐卖儿童的案件,新闻中的母子重逢,抱头痛哭。顾乐鸣的眼前突然闪过一些画面,便立刻给同事打了回去:“那个人叫什么名字?”
“佟童。名字是叠字,很好记,他看起来挺年轻的。”
tongtong?
对顾乐鸣来说,那是一个很遥远的名字。那个名叫“桐桐”的小婴儿,她只见过几次,依稀能回忆起他当年的模样。
顾乐鸣追问道:“是不是梧桐的桐?”
“那我就不知道了。怎么,你想起他是谁来了?”
“你把我电话号码给他,让他打给我。”
尽管有些莫名其妙,但同事还是照做了。顾乐鸣远在几千里之外,不知道那个名叫佟童的青年在几分钟内经历了怎样的大喜大悲。
在等佟童电话的间隙,顾乐鸣焦急地在会场里走来走去,甚至咬起了手指头,在心里细细盘算。不过一会儿功夫,手机就响了,来电显示是港城的电话号码。
顾乐鸣按住了砰砰乱跳的心脏,尽量平静地打了招呼。
电话那段也在踟蹰着:“喂……顾主任,我叫佟童,那个……”
“你真是桐桐?大名舒雨桐?”
“嗯。”
顾乐鸣瘫坐在椅子上,喃喃道:“怎么可能……你不是已经……”
“啊~当年那是一场误会。我的死亡,还有我妈妈的死亡,都是误会。我俩本来应该按照失踪来处理的。”
这些话佟童说了很多次,所以说得波澜不惊,顾乐鸣却受到了巨大冲击,她又站了起来,来回溜达。在众目睽睽之下,她却一点都没有觉得尴尬。
“你能在北京等等我吗?我在外地出差,明天下午才能赶回北京——不,不用等那么久,我现在就改签,以最快的速度赶回北京。”
“顾主任,不用这么急……虽然我挺着急赶回去的,但我还是能等一等的。”
“是我等不了。”顾乐鸣激动地说道:“我想见你啊!二十多年了,你死而复生,我怎么能不想你呢?”
这番毫不犹豫的真情告白,终于让佟童放下心来——表姐虽然是职场女强人,但她充满了人情味。
决定在北京住一晚之后,佟童先打了几个电话——妈妈正在上课,一切正常;养父从午睡中醒来,正打算把晚上的粥加热一番;外公刚处理完一些事,打算睡一会儿。他们身处不同的环境,做着不同的工作,但所有人都跟佟童说——不用着急,办完事再回来。
得到这样的答复之后,佟童放下心来,开始查找快捷酒店。他不由得感叹京城的物价之高,哪怕是特价房,都要二百多,还离这里十几公里。不过,来都来了,也不在乎这点钱了。
佟童刚要付款,顾乐鸣打来电话,说道:“我刚才在公司附近给你订了一个房间,我把信息都发到了你手机上,你快去吧!”
“不用啊,顾主任,我都已经订好房间了……”
“不要叫我主任了,我明明是你姐。”顾乐鸣笑着打断了他的话,又干脆利落地说道:“把你订的酒店退了,不要花冤枉钱。我给你订的酒店跟我们有合作关系,我能拿到内部价格。所以,你不要有什么负担。钱我已经付完了,要是你不去,这钱就白扔了。”
说到这份上了,要是再坚持原则,那就显得不近人情了。佟童跟表姐道了谢,便去了那家以w开头的五星级酒店。他刚说出顾乐鸣的名字,就有一位前台笑容可掬地接待了他,不仅帮他办了入住,还把他带到楼梯口,叮嘱他有什么事情直接找她。
佟童不停地道谢,晕晕乎乎地上了楼。电梯装修得富丽堂皇,跟他一同乘坐电梯的人衣冠楚楚,他闻到了各种好闻的香水味,看到了各种新款奢侈品包。佟童看了看自己,浑身上下都是某品牌过季清仓的衣服,在这样的环境里很是寒酸。他没有自卑,只是有些后悔——就算为了给表姐留下一个好印象,也该在外表上费点心思的。
顾乐鸣给他订的房间很宽敞,房费里还包括两顿自助餐,正好快到晚饭时间了,佟童便放下背包,到楼下吃饭了。他一直觉得自助餐才是最适合他的食物,他能饿到扶着墙进,然后撑到扶着墙出。
躺在宽敞柔软的大床上,佟童马上就要睡过去了。无论在医院还是在家,他睡的地方都很憋屈,很久都没睡过这么舒服的床了。快捷酒店肯定没有这么好的条件,还是表姐心细,给他安排了这么好的住宿。
第二天一早,佟童从睡梦中惊醒,还没来得及给妈妈打电话,就看到了好几个未接来电。原来顾乐鸣已经在凌晨赶到了,她迫不及待地想要见佟童一面,但是佟童睡着了,她也没有继续打扰,只让他早上醒来给她打电话。
佟童不敢怠慢,急忙拨了回去,让他意外的是,顾乐鸣几乎是秒接了起来。佟童拉开房门,想去找他,但是在拉开门的那一刹那,他就呆住了。
顾乐鸣就站在门口,形容很是憔悴,看来,自从她回来,就一直在这里守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