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个夜晚,终归是一个漫长的夜晚。
一日过去了,无论军机部的人如何努力,仍是无法与前线的任何一处据点取得联系。夜空从泠天那里知道了事情的来龙去脉,沉默良久,没有再说什么,只是埋头到她的职责之上。
矢雨城内灯火通明,这是为了防止再次遭遇敌袭所做的准备,但这样明亮的矢雨城看起来是那么热闹,热闹得像是正在举办庆典一般。
羽阳也是第一次见到如此明亮的矢雨城,站在心胜宫的门口,呆呆望着远处的灯火。泠天从贺武的房间走向了站在大门外的羽阳,看她似乎在担忧前线,也不知道要如何安慰她,只能是走到了她身边站着。
见泠天过来,羽阳问他:“夜空如何了?”
“她……还算冷静。”
“听夜风说过,夜空一直都很喜欢她的父亲,知道这样的消息,心里一定不好过,她只是硬撑罢了。”说到了夜风,羽阳顺便问泠天,“那夜风呢?”
“他在伯曼神殿。”
“他……已经知道了吗?”
“嗯……”泠天也很难接受,说话的声音压得很低,“夜莺……恐怕确实是苏罗伊卡王室的公主,那白痴暂时顾不上他自己,他得保护好夜莺,那样的刺杀,不能再发生了。”
羽阳望着远处的灯火,有些担忧伏芝家的他们,还有那个眼神空洞的美人,他们的母亲——楚盈袖。
“你们在聊什么呢。” 就在两人静静发呆看着远处灯光时,贺武出现在了他们身后,羽阳转过身来,泠天忙行了个简礼,站到了一旁。
“在说夜风他们的事。”羽阳觉得有些奇怪,她的父亲今日一天几乎与她形影不离,她到哪里,贺武就跟到哪里,她想了想,问贺武,“父王,你今日好像一直找我,是不是有什么话想对我说?”
“是么?”贺武笑了笑,说,“可能是……放心不下你吧。”
羽阳不好意思地说:“我都这么大一个人了,有什么放心不下的。父王,我看你今日心事重重,若是有什么话要说的,一定要告诉我。”
贺武笑得更大声了一些,看着羽阳,久久没有说话,这样的目光今日不是第一次了,羽阳已经习惯,她也笑了,问贺武:“你看你,今日还一直这样看着我,是怕我跑出去不陪你么?父王安心,羽阳会一直陪着你的。”
“是么,那……今晚你能晚点睡么?父王,还有很多话想和你说。”
“今晚?”羽阳看了下一旁的泠天,泠天也看着她,两人都觉得今天的贺武很是奇怪,但羽阳还是答应了他,“好啊,今晚我和父王聊天,聊到你睡着为止,好么?”
“好啊。”贺武仍是笑着,他看向了泠天,对羽阳说,“但是现在,父王有悄悄话要和泠天说,你自己在心胜宫待着,我们一会儿就回来,好么?”
泠天有些吃惊,他想了想,似乎猜不到贺武要单独与他说什么话。
“父王有话跟泠天说?”羽阳好奇地重复了一遍。
“嗯,你就在这里,等父王,好么?”
羽阳连连点头,目送他们两人单独朝着矢雨广场走去。
矢雨广场上,耀眼的灯火迷蒙地连成一片,连天色都显得有些昏黄,不是平日那样纯粹的夜色。泠天跟在贺武身边的两步,维持着臣子的礼仪,却被贺武招了招手,让他与他并排走着。
“陛下……有什么话要跟臣说的,大可随时吩咐臣。”
“不是吩咐,我只是有些话想跟你说。”
泠天发现贺武不称自己为“本王”,而用了“我”,他此时才明白,眼前的国王诺嘉贺武,接下来要说的话不是国君的圣令,而是一个长辈要对他说的,简单朴实的话语。
“羽阳是个很好的孩子,对吧。”
贺武没头没尾,突然提起了羽阳,泠天不解,但仍是点了点头。没想到,贺武却是突然笑了笑,对他说:“所以,你喜欢羽阳。”
“……”泠天惊呆了,赶紧走到了贺武面前,单膝跪地行了军中的大礼,慌乱地说,“陛下恕罪,臣……”
贺武又笑了,赶紧扶起他,带着他继续往前走去,说:“你这个孩子,总是如此多礼。”
“陛下……我……”
“羽阳这么好,你会爱上她,我并不意外。只是有些话,我好像从来没有和你说过。”
“……陛下请说。”
贺武看了看泠天,面上带着温柔的笑容说:“大家总说你冷漠,木头,沉默寡言,可我知道,你是个内心很温柔的孩子,一个简简单单,又至诚至真的孩子。若你不够好,我必然不会让你成为储君的人选,我也很惊讶,没想到你放下储君的身份,比放下一支笔还要简单。你的心中……似乎真的没有欲望,唯一的欲望,怕是只有我那宝贝女儿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