泠天也不知道自己怎么了,他对这个声音的来源没有一点防备心,他背着羽阳,看着不远处那个高大的人影,见他从阴影处走到面前,看着他那苍苍的白发,与他那老去也依然俊朗的面容,心中竟是没有一丝的不安,甚至有种前所未有的触动。
“你……”泠天想问些什么,却突然不知道怎么开口,那俊朗的白发老者笑了笑,说:“羽阳喝酒了?”
“大胆!不许直呼陛下名讳!”泠天责备的声音大了一些,吓到了差点在他背上睡着的羽阳,哼唧着抬起头来,却没有睁开眼睛,不一会儿又把头埋进了泠天的背上。
见她如此反应,那老者笑得开心,招招手说:“进来吧,把她放在小床上,让她睡一会儿,我们说说话。”
“……”泠天也不知道自己怎么了,并没有拒绝他的请求,而是跟着他走进了小楼内,将羽阳小心放在了铺着狐裘的竹长椅上。泠天抬起头,发现那老者正充满爱意地望着熟睡的羽阳。
泠天压低了声音,严肃地说:“见到陛下,还不行礼?”
那老者笑了笑,看向了泠天说:“小羽阳和希儿有几分相似,你不觉得么?”
“……”此时,泠天突然明白了什么,但没等他开口,老者走到了他面前,打量了他一番,笑着说:“暗紫色头发的王族后裔,可惜希儿没有见到你出生,否则不知该有多惊讶。”
“你是……慕……”
“嘘。”老者打断了他,说:“我只是你们的爷爷。”
泠天惊呆了,他从未想过,居然会在这鸣沙城中见到外祖母乐希女王的丈夫——慕衍王夫。
“君上……我……”泠天忙要行礼,被慕衍拦住了,发出了清脆的笑声,他的笑声很好听,犹如竹林中沙沙作响的树叶,让人心中平静,慕衍对泠天说:“我已经不再是‘君上’了,现在的我只是一个平民,按照我的承诺,我不能与羽阳见面,也不能与你见面,但……今日见你背着羽阳向我走来,我想……或许是上天的安排,让我可以这样看看她,与你说说话。”
“可……您不过是承诺从此隐居,您若是想见我们,大可随时出现……”
“傻孩子,那就不叫隐姓埋名了。”慕衍仍是笑着,他轻轻抚着泠天的头,那样温柔的安抚让泠天心中一震,他从未想过,有朝一日可以有这么一位老人,如此宠爱地抚着他的头。
“你这孩子,有几分像你的父亲靖凯,也有几分像你的母亲庆宁。也不知道庆宁这孩子怎么样了,上年纪后,她的性格有没有开朗一些?”
泠天忙说:“您放心,夫人她现在不一样了。”
“夫人?”听到这个称呼,慕衍又笑了起来,“庆宁这孩子,亏她想得出来,居然让自己的孩子叫她夫人?哎……她,或许还是忘不了从前吧。”
“……”泠天没有说话,他知道庆宁的从前是什么,更知道她为什么会在父亲靖凯过世之后要求孩子们称呼她为“夫人”——她只不过从来都无法接受“母亲”这两个字罢了。
慕衍坐在了羽阳的身边,他看着羽阳那醉得通红的小脸,嘴角不住地微笑着,小声自言自语道:“和纺烟那孩子简直一模一样,不知道性格是不是也和纺烟一样,天天爱笑着,不要像贺武就好,是个说话直接的孩子,呵呵……那就不好办了。”
泠天在一旁看着,看着这对真正的爷爷与孙女第一次见面的时刻,一想到慕衍是羽阳在这世界上除了臻南芗老夫人之外唯一的血亲,他突然有些触动。如果羽阳能醒来,与他见面,与他说说话,那该多好?
泠天正打算开口,让慕衍叫醒羽阳,慕衍就像知道他要说什么一般,先开口阻止道:“我是不能与羽阳见面的。”
“可是……”
“对了,星哲那孩子,身体还好吗?”慕衍岔开了话题,问。
泠天点了点头说:“是您发明的封印灵力的灵术救了大哥,否则……大哥出生时恐怕就……”
“他如今万安了?”
泠天看慕衍的眼中仍担心着星哲,他认真地告诉他:“他从大祭司处获得了百年寿命,您……安心吧,但也请您替星哲保密,不要告诉任何人此事。”
听到这里,慕衍叹了口气:“星哲病倒与大祭司失明同时发生,我早该猜到……”
慕衍很是难过,他似乎在责怪自己没能帮到星哲,让大祭司付出了沉重的代价。
慕衍花了一点时间整理了心绪,又问:“双胞胎还好么?”
“二哥三哥一切都好。”
“那庆宁呢……庆宁,可安好?”
泠天不知道如何回答,他一直都知道庆宁夫人背负着她的秘密、她的不堪,从未有过一刻放松的日子,就连慕衍这个养父,也是她心中放不下的遗憾。
泠天想了想,开口道:“夫人,很想念您。”
慕衍闭上了眼睛,叹了口气,喃喃念着:“希望她一切都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