却说吴用略略换了装束,便又做了一白面书生模样,摇摇晃晃出了大名府西门,来到兴华寺山门前。这大名府兴华寺可是享名中外的古寺,由高僧临济义玄兴建于唐代,这个临济义玄,本是东明府人士,得道后称为临济祖师,是禅宗的集大成者,也是把佛教与中国传统文化相结合,成就了禅宗佛教第一脉,禅宗弟子,十有八九,皆出于临济一脉,少数出于曹洞祖师一脉。临济祖师对中国禅宗最大的贡献便是“中外结合、与时俱进”,推动佛教本土化,相信中国古人哲学“青出于蓝而胜于蓝”,推翻了传统神学所说的“弟子不能高于先生”的论断,其临死时给自己下的偈语便是:“湍流不止问如何,真照无边说似他,离名离相人不禀,吹毛用了急须磨。”足见其对自我的否定,便是最大的肯定。
说了这番闲话,便进入正题,再看这兴华古寺,也早已没有了盛唐时的景象,占地不过数十亩,僧房不过数十间,大殿年久失修,少了诸多香火,失了许多威严,兵荒马乱、民不聊生时节,连佛祖都受到了牵连,披红挂彩有些许烂缕,脸上的灰尘也早已蒙蔽了不少,有几点漏雨渗过殿顶,滴在那佛祖眼皮上,便有几道黑乎乎的泪印儿留在了脸上,似乎在诉说着佛的悲凉。吴用前前后后看了一遍,终于看到几个小和尚从僧房里出来,要打扫卫生给佛祖净面了。原来,梁中书的夫人是九月九日生日,乳名便叫蔡九儿,和那位蔡九知府是龙凤胎,蔡母难产,许下血愿,夫人每年都要到寺里烧香还愿的,这是大名府人人皆知的秘密。
吴用看着几个小沙弥给佛祖擦拭着身躯,笑了起来,说道:“明镜积尘埃,蛛丝罗高台,本来是净土,何怕秽物来?”几个小和尚不解,看着吴用发呆,突然,佛像后有人念道:“佛祖本无心,无心笑口开,本来无一物,还怕惹尘埃。”说话间,从后面走出一个胖大和尚来,几个小和尚急忙低头,叫声“师父”。
原来正是兴华寺的方丈了然大师,是一个颇具争议的和尚,据说,大相国寺的智清长老和鲁智深的师父、五台山的文殊院的智真长老皆要称他一声师叔,可见其地位不低。在佛祖像后听了吴用之言,甚觉稀奇,急忙出来,二人相见了,了然和尚邀请吴用到禅房一坐,吴用欣然应允。
再说石秀这边,又到王婆茶肆搅乱了一下午,远远地看见王府尹的书吏到了卢俊义府上投了书,确信了王婆所言不虚,又与王婆些银两,王婆欢天喜地地去卢俊义府上见贾氏去了。杨雄这边,紧紧地盯上了蔡庆,看他又把喝醉了酒的卢俊义家总管送回到家中,远远地看到,那总管在对蔡庆说着什么,只是听不清。
杨雄又踅了一圈,总是不见史文恭出现,也就没有了情趣,便漫无目的地在大街边溜达着。猛一抬头,却看到了曾中就在十字街口站住,曾中劫过他们的粮草,还在梁山大道上冲杀过,杨雄对他印象深刻,他却不认识杨雄。于是杨雄便慢惭地靠了过去,曾中根本没有防备,照常向他们住宿的旅店走去。杨雄蹑手蹑脚地跟踪了过去。曾中就站在不远处,观看着,又过了一会儿,蔡福急匆匆地走了过来,曾中也急忙把他领到旅店里,杨雄咬了咬牙,跟了过去。
果然,曾中、蔡福刚一过去,他们便关了门,杨雄装作住店的客人,走过了他们住的那间旅店门口,只听见一个声音里面说道:“他真的回来了,胆子不小啊。”另一个声音说道:“明天……”杨雄便听不见下文了,他不敢回头,转了一圈,出了那家旅店的大门,稍稍回头一看,并没有人注意他,这才转了几个圈子,向他们落脚的旅店走去。
吴用、石秀已经回来了,听了他二人的汇报,笑了,说道:“看来,他们已经探听到了卢俊义逃回大名府的消息,也好,我们就让他们上演一出狗咬狗,让梁中书把他们都抓了,我们也就好捞鱼了。”二人不解,吴用说道:“石秀兄弟,且去买些酒肉来,今日的戏就到这里为止,我们但喝无妨。”二人也笑了,石秀自出去买酒肉去了。
却说第二日中午,一顶小轿从卢俊义府中被抬了出来,两个汉子似乎有些承受不住那重量,吃力地向前走去。那顶小轿走出家门不远,贾阿娇便在一个使女的搀扶下,蒙了面纱,向街口这边走来,王婆早已迎了过去。
进了王婆茶肆,王婆随手着了院门,捡了两条板凳,抓了一把瓜子,和那个使女在大门外了望着。石秀过来,“扑通”一声跪在地上,泪如雨下。那贾阿娇自然听李固吹嘘过自己的家仆武松如何厉害,如今见了这么一个壮汉,心中也有了六七分欢喜,又听石秀哭着说李固被官府折磨得要死,倒又有了七八分信任,也随同石秀落下泪来,石秀又说自己如何搬去梁山救兵,救了家主李固,那贾阿娇便有了八九分喜爱,待石秀拆开衣裳,掏出写给卢俊义的那封家书时,她更有了十分的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