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晨一点三十八分,沈卿言一脚踏在了被雨淋湿的青石板上。
雨后湿润的气息弥漫在空气中,他回到了南浔,步履匆匆。
一条街上,唯有几盏红灯笼照亮了他前行的路。沈卿言提着行李箱,穿过几道小巷口,终于看到了自家的家门。
黑色栅栏的铁门紧闭着,两旁端着的球形灯在夜晚发着辉亮的白光。他打开大门,推门而入。
一进门的右手边,是他精心种植的花坛。这几个月不在家,他让大嫂帮忙打理。
今夜下了雨,纷扬的花瓣零落在青色的花岗岩地板上,六月份,恰逢玫瑰花开的正盛。
沈卿言借着淡淡的光看向花坛的一角,一株黄玫瑰独自生长于那一隅之地,不争不抢,淡雅脱俗。
他蹲下身来仔细瞧着,指尖轻轻摩挲着黄玫瑰的花瓣。
那姑娘,现在应该睡的正香吧,他想。
他终于站起身来,进了屋内。没来得及开灯,他将行李箱放在玄关处,直接去了车库。
他有要紧的人要见。
内心没有想象中的激动,有的更多的是忐忑不安。这么多年,他只是有很多疑惑等待着母亲解答。
她到底为什么介入别人的感情,真如别人说的那样不堪吗?她是那样好的母亲,对他那样好的母亲啊…她又为什么一声不吭的就把他丢下…
这些疑惑,缠绕了他整整十八年。
驱车三个多小时,沈卿言来到了潮音寺。届时天已经蒙蒙亮。五点钟,寺庙内传来阵阵古朴雄伟的敲钟声。
钟鼓齐鸣,寓意平安顺遂。
沈卿言依旧穿着那身白衫黑裤,一步一步的走上了铺满青苔的石阶。
他到了寺庙的门口,红色的僧门紧闭。唯有一个小僧在扫地。
他倒是忘了,这个点的寺庙还未开门。
他并不信神佛,这是沈卿言第一次来寺庙。
\这位施主,寺庙七点开门。\ 那小僧同沈卿言说。
\麻烦问一下小师傅,这边有没有一个叫卿宁的义工。大概是五十多岁的女性。\
小师傅听到这个名字明显顿了一下,\请问施主叫什么?\
\卿言\ 沈卿言站在比小僧低几阶的石阶上,身姿挺拔如松。
\施主还是回去吧,马上就要下雨了。\ 小僧没有回答他的话,只是很突兀的说了这一句。
\请小师傅帮我传一下话。\ 沈卿言眉眼淡淡,清隽的脸上透着笃定的神情。
\施主还是回去吧——\ 小僧落下一句话就走了,匆忙进了寺庙关了门。
远黛青山之外,沈卿言盯着那扇木门失神了许久。他知道,他的母亲就在里面。
江南的梅雨季节,雨势来也匆匆。
他就站在那青石台阶上,任由这大雨落在他身上。他记得,母亲离开的那天,也如今日一般下着大雨。
沈卿言知道,他该走了。
母亲并不想见他。
她把他送到沈家那天,他便不再是卿姓。
没关系,他会等的。
他有些麻木地下了石阶,浑身上下已经被全然打湿,渐渐有香客打着伞上来,拥挤中,他们雨伞顺延下来的水滴洒落在他的领口里。
男人独自逆行着,留下一个清冷孤傲的背影。
早上八点,他驱车回了家。 从昨晚八点到现在,沈卿言一直在路上。
昏暗的房间,仍拉着窗帘,安静的甚至能听到墙上挂钟的滴答声。
他没开灯,只是将自己长久地沉溺于这种氛围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