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二人只顾爱看她编,哪里舍得去。莺儿只顾催说:“你们再不去,我也不编了。”坠儿便说:“我同你去了,再快回来。”二人方去了。
这里莺儿正编,只见何婆的小女儿春燕走来,笑问:“姐姐织什么呢?”正说着坠儿,芳官二人也到了。
春燕便向芳官道:“你们知道吗,前儿和你一同的,欢喜不错的藕官,在大观园烧纸,你猜到底烧什么纸?”
众人道::“不知。”
春燕道:“烧的事林姑娘的亲笔诗词,皆是写与宝少爷的,结果被我姨妈看见了,要告他,没告成,倒被宝玉赖了她一大些不是,气得他一五一十告诉我妈。你们在外头这二三年积了些什么仇恨,如今还不解开?”
芳官冷笑道:“和我有什么关系,我是林姑娘的丫鬟也不是宝玉的丫鬟,就算是有旧事,也是旧日里的事了,怎么还巴巴的和我说来,这事要说定然要和姑娘取说,姑娘的东西我们早早就收拾出来了,哪有什么给宝少爷的诗词,什么宝少爷,谁家的少爷
大观园的一家子,这么些年了,院子里,别的东西不算,只算我们林家的钱粮,不知赚了多少家去,合家子吃不了,还有每日买东买西赚的钱在外。
如今还变着法的拉扯我们家姑娘,这真实给钱都给出仇来了,不行,这事,我的和我家太太说道说道去。
给钱的时候不叫好,如今不给了就怨天怨地的。还用上造谣的手段了,你说说可有良心?”
春燕笑道:“姐姐快饶了我吧,我能进荣国府来当差可是不容易,只是与你闲话,怎么还惹出是非来了。
我们这些都是家生子,世世代代贾家为奴的,她是我的姨妈,也不好向着外人反说她的。
我这姨妈也不是这样,大观园的主子们以前爷不是这样的。
怨不得宝玉说:‘女孩儿未出嫁,是颗无价之宝珠;出了嫁,不知怎么就变出许多的不好的毛病来,虽是颗珠子,却没有光彩宝色,是颗死珠了;
再老了,更变得不是珠子,竟是鱼眼睛了!分明一个人,怎幺变出三样来?’这话虽是混话,倒也有些不差。
毕竟这钱是好东西
别人不知道,只说我妈和姨妈,他老姊妹两个如今越老了越把钱看得真了。
先时老姐儿两个在家,抱怨没个差使,没个进益,幸亏有了这园子,把我和一妹妹挑进来,我进了荣国府,因着是个不调皮的就留了下来,我妹妹可巧分到怡红院。
家里省了我二个人的费用不算外,每月还有四五百钱的余剩,这也还说不够。
后来老姊妹二人都派到梨香院去照看她们,藕官认了我姨妈,蕊官认了我妈,这几年着实宽裕了。
如今挪进来也算撒开手了,还只无厌。你说好笑不好笑?
我姨妈刚和藕官吵了,接着我妈为洗头就和蕊官吵。蕊官连要洗头也不给他洗。
昨日得月钱,推不去了,买了东西,先叫我洗。我想了一想:我自有钱,就没钱,要洗时,不管袭人、晴雯、麝月、哪一个跟前和她们说一声,也都容易,何必借这个光儿?好没意思。所以我不洗。
她又叫我妹妹小鸠儿洗了才叫蕊官,果然就吵起来。
接着又要给宝玉吹汤,你说可不笑死了人?我见她一进来,我就告诉那些规矩。
她只不信,只要强作知道,足的讨个没趣儿。幸亏园里的人多,没人分记得清楚谁是谁的亲故。若有人记得,只我们一家人吵,什么意思呢?你这会子又跑来弄这个。这一带地上的东西,都是我姑妈管着,她一得了这地方,比得了永远基业还利害,每日早起晚睡,自己辛苦了还不算,每**着我们来照看,生恐有人遭塌,又怕误了我的差使。如今进来了,老姑嫂两个照看得谨谨慎慎,一根草也不许人动。你还掐这些花儿,又折她的嫩树,她们即刻就来,仔细她们抱怨。”
满口说的都是自家的不是,却也是在为大观园的人开脱。
芳官自然不乐意,道:“爱钱怎么了,姑娘常说君子爱钱取之有道,你莫要瞧不上你母亲,他们的钱一不偷二不抢的,来的都是有缘由的,世人慌慌张张,不过图碎银几两。偏偏就是这碎银几两,能解世人惆怅、能免饥荒、能定安康。可也偏偏就是这碎银几两,可以压弯很多人的脊梁骨。
我等来府里当差难道不是为了赚这工钱的,只是这钱有钱的花法,我林家给贾家钱,不过是要贾家照顾好我家姑娘,贾家做不到,我们就不给钱了,你家也是,蕊官他们的钱,给你家,买的是自己的干净身份,你家拿了钱给就人家做了保,不给钱了,也就和你家没瓜葛啊,买卖一桩,好聚好散,犯不着背地里说三道四的。”
莺儿道:“主子的事,我们掺和什么,叫干什么就敢好什么算了,
再说咱家的东西别人乱折乱掐使不得,独我使得。我是奉了主子命来掐的,规矩,屁个规矩,规矩都是要我们这群奴才守的,主子哪里没有规矩。”